:“唉我也是合该出事啊我在快活林听了不该听的,躲了出去;不曾想在白云观又听了不该听的前辈您想想,我听到了这些话,他们能不要我的脑袋吗我昨夜不敢实言相告,是不想连累您哪这种事情,谁知道了都是祸害”
李老先生仍有疑惑,问:“那李举人怎么会被杀呢”
陈敬道:“我猜想,杀李谨的人,可能正是要杀我的人李谨成日嚷着要去告发科场贿赂,我劝都劝不住,必然引祸上身昨夜追杀我的人,事先并不知道我是谁,正好我夜里逃命未归,他们自然猜到我身上了。他们杀了李谨,正好嫁祸于我”
四
索尼同鳌拜急忙去宫里见皇上,索尼却在路上埋怨:“鳌拜大人,我想这事儿本不该惊动皇上的。”
鳌拜说:“举人杀举人,又事关科场贿赂,不上奏皇上,过后怪罪下来,我们谁也吃罪不起”
两人一路说着,战战兢兢进了乾清宫。原来折子早十万火急地递进去了,皇上马上就宣了索尼跟鳌拜觐见。
皇上果然很生气,说:“凶犯都没捉到,事情还没弄清楚,就把这事同科场贿赂连在一起,告示满街张贴。你们太愚蠢了”
鳌拜奏道:“同被杀举人李谨住在一家店里的举人们说,李谨成日说要去告发贿赂考官的人。正是李谨被杀那晚,举人陈敬外逃了。大家都说,陈敬家里富有,拿了很多银子通关节。”
皇上怒目圆睁:“银子送给谁了,你,还是你”
索尼同鳌拜慌忙跪下请罪,只道怎敢如此大胆。
皇上怒道:“去年秋闱,南北都出了科场案,弄得朝廷很没脸面。如今,满天下人都在说今年春闱贿赂最盛,朕令你们查,没查出半个人影儿如今出了凶案,你们就见风是雨,穿凿附会,推波助澜你们嫌百姓骂朝廷骂得不够是不是居然不分青红皂白抓了那么多举人”
原来顺天府为着问案,住在快活林的举人全叫他们捉了去。鳌拜叩头道:“人是顺天府抓的,向秉道倒是问过臣。臣糊涂了,请皇上治罪”
皇上恨恨道:“先记着吧,等事情清楚了,一块儿算账”
索尼惶恐道:“臣亦有罪”
皇上瞟了眼索尼,道:“朕没说你有功”
索尼同鳌拜再不敢多言,跪在地上低头听旨。
皇上道:“朕令你们赶快把关起来的举人们都放了不能误了他们的考试还要好好安抚他们,朝廷不能失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快把街头捉拿那个山西举人的告示都撕下来再派人私下查访,暗中密捕。”
鳌拜道:“臣遵旨。”
皇上又道:“记住,我要活的那个举人叫什么来着”
索尼回道:“陈敬”
皇上道:“记住,谁私自杀了陈敬,谁必是受了贿赂”
鳌拜并没有弄懂皇上意思,却道:“臣明白了。”
出了乾清宫,鳌拜悄声儿问道:“索尼大人,皇上为何说谁私自杀了陈敬,谁就受了贿赂”
索尼笑道:“你不是在皇上面前说明白了吗皇上极是圣明,知道陈敬倘若同贿赂有关,他必是知情人,有人就不想留下这个活口。”
鳌拜这才点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寒风裹着雪花在空中飞舞,高士奇走在街上,双手笼进袖子里。他进了家店铺,里头摆着各色铜铁器具。他看中一个精致的铜手炉,拿在手里反复把玩。店家招呼道:“这位公子,这可是名店名匠的货,您可真有眼力”
高士奇问:“多少钱”
店家道:“两百文”
高士奇说:“两百文太贵了”
店家道:“公子您说的真是的,您看货啊”
高士奇并不还价,数了把铜板啪地放在柜上:“买下了”
店家见高士奇出手大方,必定是位阔少年,立马脸上堆笑,道:“公子您等着,我这儿有现成的炭火,正烧得红红的,我这就给您侍候上”
高士奇出了店铺,手里抱着手炉,头昂得高高的。路人见了,却在旁悄悄儿说道:“年纪轻轻的,玩什么手炉啊,土老帽”有人又说:“有钱人家公子,弱不禁风”高士奇并没有听清别人说什么,只道是羡慕他的铜手炉,越发得意的样子。
没多时,高士奇又走进裁缝铺,选了些衣料置行头。师傅见他要的尽是上等料子,便极是殷勤。高士奇摊开双手,由着裁缝给他量尺寸,嘴里不停地吩咐人:“师傅,这衣服得拜托您给好好儿做,可别让人家瞧着笑话”
师傅道:“公子看您说哪儿去了我这是几百年的老店,您又不是没听说过”
高士奇道:“我还真没听说过”
师傅笑道:“上我们这儿做衣服的,都是大户人家。公子,您就别逗了。”
高士奇却说了句真话:“师傅您就别奉承了。本公子还是头回置办这么好的衣服。我呀,前几日都还是个穷光蛋”
师傅吃惊地望着高士奇,马上笑了起来,道:“公子敢情也是进京赶考来了一看您就是富贵之相。”
高士奇哈哈大笑,道:“您这话倒是不假。”
师傅忙奉承说:“俗话说得好呀,十年寒窗,好不凄凉;一日高中,人中龙凤”
高士奇听着这话心里极是受用,道:“感谢师傅吉言。麻烦您赶紧些做,我过几日就要穿哩”
师傅答应熬几个通宵,也得把这状元郎的衣服做出来。高士奇知道自己这辈子早与状元无缘了,听着心里仍是舒服极了。
高士奇出了裁缝铺,忽见前头有官差押着些人过来了。他猛然看见张汧也在里头,忙躲进了胡同拐角里。原来张汧和那些住在快活林的举人们都被绑到了顺天府问话,如今奉了圣谕又把他们放了。高士奇前几日说自己马上就要锁院,如今却仍在街上逛着,怕张汧见了面子上不好过。他还得过几日才进贡院去,那日在张汧面前说得那么要紧,原是哄人的。
高士奇望着张汧他们过去了,才从胡同里头出来。走不多远,见几个衙役正撕下墙上的告示。那告示正是捉拿陈敬的。案子高士奇也听说了,他想不到陈敬会做出这等事来。又听有路人问道:“怎么凶犯抓着了”衙役道:“谁知道呢上头叫贴就贴,叫撕就撕”那日夜里高士奇收了张汧的银子,听得外头有人,好像就是陈敬。他正为这事放心不下,后来听说陈敬杀人了,他心里倒轻松些了。
可怜大顺小小年纪,自从少爷丢了,成日只在店里哭泣。又听说少爷杀了人,更是怕得要命。张汧说啥也不相信陈敬身染命案,只是觉得陈敬也丢得太离谱了。他便哄着大顺,只道你家少爷迟早要回来的。怎料没过两日,住在快活林的举人们都被官府捉了去。好在陈敬在店里放了银子,店家才没有赶大顺走人。张汧回到快活林,头桩事便是去找了大顺。
五
御前侍卫索额图和明珠领着几个人,都是百姓装束,没事似的在胡同里转悠。到了李祖望家附近,叫人找来地保问话。索额图问道:“有朝廷钦犯很可能就藏在你们这块儿。你要多长几双眼睛,谁家来了客人,多大年龄,是男是女,何方人氏,都暗自记下来,速速报官”
地保也不敢问他们是什么人,只看人家这派头就知道不是平常人物,便甚是小心,道:“小的记住了。”
大桂从外头回来,看见有人正在胡同里同地保说话,也并不在意。他有要紧事赶回去报信,进门就说:“老爷,怪事儿了”
李老先生忙问:“什么怪事儿”
大桂道:“街上捉拿陈举人的告示都撕掉了”
陈敬听了心头一喜,问道:“真的”
gu903();大桂说:“我亲眼瞧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