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刘晏改革漕运后,运一百万斗粮,没有一斗损耗,每年替长安运四十万石粮食,最多一年可达一百一十万石,解决了长安的粮荒问题。这样的人才怎么能不用。
沐泽点头应下。
过了一会,海宁公公求见,沐泽让他进来,海宁在沐泽耳边低声耳语几句,递上一封密报。
沐泽拆开看过后,让海宁先退下。
邱敏瞧海宁头发霜白,驮着背离开,忍不住说道:“海宁公公年纪都这么大了,你也差不多该让栾安接替他了吧?”
沐泽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栾安办事不稳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追杀你的那些杀手?”
“记得啊。”邱敏问:“抓到了吗?”
沐泽道:“差不多都抓到了。追杀你的那个杀手组织叫红叶,其首领红叶原是林海升的侍妾,林海升是沐涵的舅舅,我当时便以为那件事是沐涵干的。但近几日红叶被抓获,刚才海宁送来红叶的供词,原来在林海升死后,红叶已经脱离了林氏自立门户,所以当时要对付你的人,根本不是沐涵。”
邱敏下意识问:“不是沐涵,那是谁?”
沐泽眸色愈加暗沉,反问她:“你觉得是谁?”
邱敏心中微微一颤。
沐泽面色如霜,又道:“而且当时你离府,我给你安排的新身份是另一个叫程可儿的宫女,在长安任何一个户籍官手上都没有邱敏这个人存在,这事除了那些保护你并已经死去的护卫,就只有栾安知道。那些杀手却能在一个有百万人口的长安城中,准确找到你的住址。”
邱敏一惊,后又摇了摇头:“栾安肯定不会害我,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性格你不清楚?”
沐泽将手中的供词点燃,扔进火盆中。他的眼中似蒙上了一层冰,冰层之下是深深的杀意:“我也相信栾安不会害你,但不排除有人刻意接近,在栾安不知道的情况下利用他。”
***
丁十三在十几名胡人的推搡下,战战兢兢地走向前方那名传说中残忍嗜杀的帝王。眼前这个男人皮肤比中原人白皙,五官深刻如刀削斧琢,额上戴着一条金丝额带,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背上,身着黑色的长袍,露出结实的胸肌和八块腹肌,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身为一个杀手,他也算是心狠手辣之辈,但跟眼前这位一比,他又完全不够看了。
卢琛漫不经心地扫了丁十三一眼,“听说你见过那个玉什么来着?”
丁十三被那如狼般的眼神一扫,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回道:“玉真仙人。”
“啊,对。”卢琛两掌一合:“最近传得沸沸扬扬,什么仙人转世,辅助帝王,那个玉真长什么样的?真会仙法?”
丁十三道:“回陛下话,模样还算漂亮,但肯定没有仙法,我曾奉命杀她,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
卢琛讥笑道:“朕也觉得谣传不可信,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辅助帝王。听说那个小皇帝很喜欢她,走到哪都带在身边,可是真的?”
丁十三道:“是真的,承天帝在还是皇子时……”
“嗯?”卢琛发出轻轻的一个音节,茶色的眼珠中泛出如狼般的凶光。
丁十三倏然一惊,卢琛是胡汉混血,外表虽不似胡人般粗犷,可因为杀的人太多,全身透出的杀气掩都掩不住,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胡人都更凶悍!丁十三冷汗涔涔而下,立刻改口:“沐泽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曾经为了找她而搜查全城。”
卢琛长眉微挑,快速抓住重点:“那女子既受他重视,又怎么会让她失踪?”
丁十三一顿:“这……说来也奇怪,当时她并未住在皇子府中,而是住在贫民区里,但身边又有不少护卫保护。而我所在的组织受人雇佣前去杀她,那时组织并不知道她跟沐泽有关系,否则这桩生意我们根本不会接,我也是在准备杀她时,听她说起才知道自己惹上了皇室。后来她被另一个男人救走,没回皇子府,沐泽便带了京畿卫搜查全城。我知道那次的篓子捅大了,事后没敢回组织,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几个月后沐泽登基,组织遭到清剿,不管藏得多深,昔日的同伴还是一个接一个被找出来杀掉,我在祈朝呆不下去,便来到大燕。”
卢琛听完丁十三的话,翻身上马,才问:“雇佣你们的人是谁?”
丁十三摇头:“不知道。但我猜应该也是皇室中人。”
卢琛抖动缰绳,策马缓行:“继续说。”
丁十三快步跟在他身后:“说来这女子也有几分奇特。陛下可知道祈朝收盐政之事?”
卢琛道:“知道。”因为祈朝收盐税招商往前线送粮,才导致他不能速战速决击溃崔部。
丁十三道:“我曾听一个商人说,就是这个女人建议皇帝以贩盐为诱饵,招商人送粮食到前线和灾区。”
卢琛平静的面容有些崩裂,身下的马开始加速,丁十三只能一边跟着跑,一边说:“太乙宫主玄诚道长说她是仙人转世,能预知未来,本来我也不相信,可她却能准确预测地震,连地震在哪一天发生都知道,还一连说准了两次。一次可能说是巧合,两次都中,就不可能是巧合了。而且她预言明年二月长安还有一场地震,从四月到九月,会有连绵不断的雨水,导致关中之地欠收。为此她一力举荐了一个五品官改革漕运,并预言此人能让长安从此不再缺粮。”
卢琛眼中一片冰冷。就算没有地震和连绵不断的雨水,关中地区也粮食不足,他在打下长安后供养不起军队,守不住便索性退回了北方。改革漕运若是能成功,长安不会再缺粮,那小皇帝的江山可不就越坐越稳了?
卢琛突然一夹马腹,跨/下骏马如电般向前疾驰,亚麻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舞动如波浪。
他沿着山路纵马驰上的山顶,山风烈烈地迎面吹来,卢琛在山崖边静静地坐了两个时辰,当初夏的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时,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嘴角轻翘,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个女人,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