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敏、邱敏!”他惊慌失措地大声喊道,双手撑在碎瓷地上挣扎着起来:“你在哪里?你别走!不要离开我!”
邱敏一脸震惊,几步走到沐泽身边,抬起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你的眼睛……”
沐泽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转身抓住她,“别走!”
“你的眼睛怎么了?”邱敏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你的眼睛……”
“瞎了。”沐泽平静地说道:“你失踪的那天,我一时失魂落魄摔伤了额头,后来为了找你,我不眠不休翻遍了整个长安城,颅内的血肿不散,最终瞎了眼。”
邱敏的眼前一片模糊,捂着嘴双肩颤抖,瞎了眼对沐泽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一旦被人知道他失明,他不但不能继承皇位,连命都会丢掉!
“你怎么这么傻啊!”邱敏哭着说道。
沐泽紧紧地抱着她:“你不要走。我已经是废人了,每天都只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渡过,如果连你也不要我,这世界对我来说就再也没有可珍惜留恋之处!”
“不走了,我不走了……”邱敏哽咽的哭声断断续续,用力抱住这个劣迹斑斑罄竹难书的小破孩。她还记得当年誓师时他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月下莲池边他勾唇轻笑眸色如星,往事如浮光掠影般在脑中闪过。
曾经他有那么多梦想,为之付出了无数的努力,为了练好字他寒冬腊月手长冻疮也不曾停止过一天,为了学骑射他的手曾一度连举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从读书起他就不曾再睡过一天懒觉,参政后苦活累活都归他日日看奏折到深夜……可他才不过十五岁啊,他的人生刚开始不到三分一,本该是狷狂恣意的年纪,老天怎么忍心让他后半生都在黑暗中度过!
沐泽抓着邱敏的手,缓缓在上面摸索,摸到一物,正是当年他送她的那只镯子。沐泽开心地笑道:“你离开皇子府的时候身无分文,你也没卖了它换钱,你心里面也有我对不对?”
邱敏点点头,又想到他现在看不见,沙哑着嗓子应道:“是,我心里有你。可你是个混蛋,总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我!”
沐泽垂下眼,“对不起。这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可是我一直都找不到你。”
邱敏执起他被瓷片扎伤的手,看到上面鲜血淋淋,眼泪又掉了下来。
“你等等,我去叫夏竹拿伤药来。”
邱敏站起来想出房间,沐泽急忙抓住她,“你不要走。”
邱敏心急他的伤势,沐泽又不放人,她只好朝着窗外喊:“小北,你在不在,小北!”
过了片刻,窗棂上果然露出一张少年的脸:“姑娘,你叫我?”他转过视线看向沐泽,唤道:“主上。”
“去拿伤药来。”沐泽吩咐了一声。
“是。”小北悄无声息地退下。
邱敏低头替沐泽挑去手掌中的碎瓷片,“这个小北你是从哪找来的?”
沐泽道:“去年还在成都的时候,剿了一批摩尼教教徒,小北是其中之一,那批人中他年纪最小,什么事都还没有做过,我便留了他性命。”
摩尼教传自西域,号称“摒弃黑暗,追随光明。”,是明教的前身。邱敏想起去年在成都时,摩尼教徒煽动百姓闹事,太昌帝震怒,让沐泽督办此事,当时抓了不少教徒。
邱敏又问:“你失明的事,小北知道?”
沐泽道:“我不可能瞒住所有人。不过目前只有栾安、吟霜、和小北知道。”
邱敏奇怪:“那你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了我房间?”
沐泽道:“这里有密道。”
邱敏吃惊:“你什么时候挖了密道?”
“这座府邸刚买下的时候。”沐泽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摸到一个半人高的铜人灯座,往右一转,旁边的地面露出一个四方入口。沐泽道:“我刚买下这座府邸时,就命人从这里挖地道,一直挖到皇子府我的房间中。等密道挖好后,我才命人采买了丫鬟来。”
这座府邸距离皇子府就横隔着一条街,取直线挖地道的话,确实并不远。只是……
邱敏有些不高兴:“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沐泽垂下眼:“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你曾经说要有自己的房子,所以这套宅子我是买来送给你的,本打算今年五月你生日的时候带你来,结果一转眼,现在已经六月了。”
邱敏一时间语塞,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原来他都记得。
小北送了药箱进来,他身手灵敏,轻轻放下药箱,一闪身人又不见了踪影,跟猫一样。
邱敏跟在沈仲景身边当了几个月的药童,又在时疫馆中工作过,处理一些小伤还是没问题的。她替沐泽上完药,用绷带将他的手包扎好,门外传来春兰的声音:“主子,水已经准备好,需要奴婢伺候您沐浴吗?”
邱敏怕她进来,急忙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告诉其他人,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
等春兰离开,沐泽忽道:“我想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