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一伙人迅速分开行动。
四卫军本是大晋最精锐的将士,经过一阵厮杀,也不过死伤五十人,眼下敌军来援,董周迅速组织剩余九百多将士摆出鹤翼阵迎战。
两刻钟后,马令夺下器械营,一千余人冲入营中,抱起弓箭迅速散入营寨各处哨所,对准远处敌军进行漫射,以助阵董周。
只可惜,终究以少敌多,将士们又是长途跋涉,力有不逮,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容语厉声大吼,“董周断后,其余人沿山坡撤!”
这一回将士们没有迟疑,纷纷往山上撤。
营寨成狭长,建在山谷腹地。前方谷口为入口,后门贴着山翼。
董周一面带着人往营寨里退,一面着人毁坏两侧寨台,以火势拦住追兵。
容语一直等在后方寨口,眼见最后一波四卫军退出营寨,她如清羽落地,落在后寨门前。
“董周,你带着所有人撤回南麓,我来断后。”
董周正往山上冲,听了这话,脸色大变,折回来道,
“不行,监军带着人先行,我来断后。”
“不。”容语望着前方燎原的大火,神色平静摇头,“若你留下,两千人谁也走不掉,我留下来,你们都可以活着。”
董周一怔,经过一夜厮杀,他身上早已无一处能看,布满杀痕的脸颊狠狠一抽,默了一瞬,猛地咬牙,“好,末将必定将他们带回大营!”
雪花渐大,一片片砸在他面门,有东西顺着脸颊滑下,不知是血还是泪。
耽搁一下,便是延误生机,董周回过身,振袖一呼,“撤!”
待他行至半山腰,回眸,透过稀疏的树叶,望见那道银色的身影大步踏入火光中,随着砰的一声响,寨门缓缓合上,她的身影最后化成一道光刻在董周心里,永远挥之不去。
泪水瞬间涌入眼眶,董周抹了一把脸,朝前方的将士大喊,
“走啊,快走!”
马令一面沿着山岭回奔,一面回眸往山下营寨张望。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两朵璀璨的银莲迎着漫天雪花,缓缓从容语袖中探出了头。
似被对面蒙兀将士的跋扈所挑衅,银莲褪去一身铅华,骤然化身银蛇,变得面目可怖,以迅不可及的速度朝敌军窜去。
它势如蛟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大开大合,将阵前那一百多名铁骑裹入其中。
许多人来不及痛呼,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血色冲破夜空,顷刻已身首异处。
“那是什么?”
远远辍在后方的蒙兀将士,惊骇地盯着眼前那一幕。
为首的将领张了张嘴,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令所有蒙兀人胆寒的传说。
“难道,这是双枪莲花.....”
嗜血的银蛇仿佛越发兴奋,渐而交织成一股旋风,气势磅礴,一轮又一轮在上空翻转,无数人影栽倒在旋涡中。
凤鸣坡的山谷如修罗地狱。
不知战了多久,久到容语已麻木。
满目银花,耀得人睁不开眼。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她手腕一收,银莲嗖的一声像洪水被吸了回去,悉数倒灌在莲花蕊里,稳稳地缩回容语袖中。
夜被撕开一道口子,透出一抹微亮的光芒。
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四下一片银装素裹。
白茫茫的天地间,风声赫赫,身后营寨已化作焦土,仿佛是张开的黑色巨口,身前尸身如麻袋堆积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她像是纸片人,恰恰立在黑白两色阴阳交界处,随风一拂,摇摇欲坠。
血水汩汩渗入寒霜下,渐渐凝固,折射出一抹诡艳的红。
满目的血色,盖过她的视线,她终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血泊中。
朔风一遍又一遍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她仿佛听到来自地狱深处的怒号,仿佛看到当年立在萧关前伟岸又悲悯的男子。
沉重的血债压弯了他的脊梁,也摧垮了她的信念。
“你所看到的正义并一定是正义,你觉得无辜,它不一定真无辜,史书上血迹斑斑,又有谁称得上清白?成王败寇,又有谁称得上良善?”
谢堰的话的犹然在耳,
原来,她也不过是斑斑史书上一个杀戮者而已。
一股极致的疲惫涌上心头,她如同失去了生机的枯叶一头栽了下去。
正当她阖眼要睡死在此处时,耳郭风声涌动,一片含霜的树叶飘落在她眼前。
余光瞥见十几条身影自林子里窜出。
身法诡异又熟悉。
十八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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