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对这些陈年八卦的兴趣远远大于听刘桢讲各国纵横捭阖斗智斗勇的故事,闻言就睁大了眼睛:“那她们现在在哪儿呢也和傅姆你一样离开韩王宫了吗”
韩氏嘴角的浅淡笑纹霎时消匿无踪,她语气转冷:“我不知道。也许是死了,也许和我一样隐姓埋名,流落民间,又也许”
被秦人掳入秦宫,充为秦皇后宫妃嫔。
刘婉怔怔地看着她,没有反应过来。
她与刘妆向来都很喜欢听韩氏讲她旧日在韩王宫的奢侈生活,尤其是说到韩王举行宴会彻夜狂欢的盛大场面时,刘婉刘妆两人能听得眼睛眨也不眨,心向往之,但她们却未听韩氏说起后来这些人的去向,今天心血来潮一问,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刘婉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缺乏见识了,她知道这种时候最好是不要再问下去,但好奇心又促使她想要知道答案,所以还是忍不住问道:“傅姆你出宫之后还有再遇见过她们吗”
韩氏不语,刘婉的话让她忽然想起一些往事,想起自己儿时最好的玩伴子尹。
子尹是韩桓惠王的幼女,自小倍受宠爱,生得千娇百媚,战国公主多数用来联姻,韩桓惠王却迟迟不舍将自己的女儿嫁出。韩桓惠王死后,他的儿子,子尹的兄长韩王安继位,他也是韩国的最后一位君主,再然后,韩国灭亡,宗室四散,子尹因容貌出众,被秦人强行押往秦国,彼时韩氏躲在宫柱之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上马车,从此再无音讯。
多少年过去,子尹的哭喊声依旧如同在她耳边,韩氏永远忘不了终生难忘的那一刻,她一面为子尹的遭遇伤心难过,一面又暗自庆幸自己容貌既不出众,也非韩王女儿。
“傅姆”刘婉催促着她回答。
“没有。”韩氏道,“我幼时的朋友去了咸阳,我也没有再见过她了。”
刘婉遗憾地喔了一声,为故事戛然而止的结局感到不甘。
那头刘妆却问道:“她去咸阳作甚,难道咸阳还比韩王宫还好吗”
“咸阳的秦王宫自始皇帝登基之后又加以扩建,巍峨壮丽甲天下,自然比韩王宫漂亮。”韩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蕴含着刘婉和刘妆听不出的讽刺。
六国尽灭,六国王宫也废于战国,世间仅存咸阳秦王宫,自然是天下第一了。
刘桢代替韩氏回答了这个问题:“其它地方再好,也不及自己的家好,若非身不由己,谁愿背井离乡,国家若不存,自身更难保。”
刘婉噘了噘嘴,表示不赞同:“若是到咸阳能过更好的生活,那干嘛还留在家乡”
刘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宁为鸡首,不为凤尾,你听说过吗”
刘婉干脆摇头:“没有”
刘妆瞅瞅长姊,又看看二姊,没敢掺和。
韩氏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三个小女孩。
刘桢沉稳,刘婉张扬,刘妆怯弱。
三人性格分明,绝不会被错认。
她原本是最不喜欢刘桢好强的性子的,但现在看来,也许在这种世道,反而只有刘桢才能生存得最好,她甚至比张氏还活得明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能够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即便韩氏很少打听外面的事情,也知道刘桢经常出入父亲的政事堂,并且还出了不少力。
韩氏觉得奇异的是,听说刘桢的生母在她出生就已经死了,是继母抚养她长大的,但刘桢的行为却完全不肖张氏,反倒颇有其父之风,若不是女儿身,今日只怕还不会坐在这里。
想到这里,韩氏不由开口:“阿桢。”
刘桢恭坐应答:“傅姆。”
韩氏:“依你之见,阳翟此番可能守住”
刘桢:“能”
韩氏料到刘桢的回答,可没有料到她会回答得如此干脆。“为何”
刘桢微微一笑:“来袭者非秦军主力,又兼粮草充足,将士齐心,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如何不能胜”
韩氏不通军事,听她这般一说,便微微蹙眉:“可若是这场守城战打赢了,秦军恼羞成怒,调派更多人过来,又如何是好”
刘桢已经不是第一次为别人解释这个问题了,自然驾轻就熟:“傅姆多虑了,秦军现在将注意力都放在荥阳一线,一旦荥阳败退,大军必然直捣陈县。对章邯来说,陈胜才是大鱼,我们只不过是小虾。即便陈胜败了,还有魏地的魏咎,燕地的韩广等人呢,阿父未曾称王,在章邯看来,颍川只是疥癣之疾,他们才是心腹大患”
更何况,等到章邯料理完陈胜,很快就会有项梁叔侄冒出来吸引炮火,相比之下,如果运作得当,颍川郡完全可以得到好几个月的休憩时间,而这足够改变许多事情了。
听完她的解释,韩氏总算吁了口气,人都有苟且偷生之心,就算她经历过再多,也不意味着就真的不怕死了。
几人正说着话,阿津从外面走进来,在刘桢身边倾身附耳说了几句。
刘桢向韩氏打了个招呼,匆匆跟着她出来。
“怎么回事”她问。
“姬家来了人,说是受了姬小郎君之托,请小娘子去见一见。”阿津道。
刘桢微微皱眉,据她所知,姬家虽是世家,可早已没落,谈不上富贵,只有姬辞的祖父身边跟着两个世代服侍姬家的婢仆,像姬辞和姬辞的父亲,凡事都是亲力亲为的,这种节骨眼上,姬家会派来什么人
自从姬辞来信说明苦衷,表明自己无法来阳翟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虽说偶尔还有书信往来,不过谈论的也多是文章学问,很少诉及儿女衷情,老实说,刘桢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情书要怎么写,难道随信附上一首诗经风的诗歌吗,光是想想就冒鸡皮疙瘩了。姬辞想来是害羞的缘故,也从未做过这种事情,所以两人之间的互动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学霸和学霸是怎么谈恋爱的。
来人站在小门边,背对着她们,从身形来看很熟悉,只不过他头上还戴了顶笠帽,显得神神秘秘。
“阿辞”刘桢有点不确定。
对方回过身,果然是姬辞。
刘桢大吃一惊:“你怎会来此”
阳翟现在全城戒严,为了防止有细作流向颍川郡内的其它县煽风点火,造谣生事,一般情况都是许进不许出的,唯一还开着的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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