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这些东西上头的比试,劳不语自然不可能输给他这么个半大少年。

他散进去十几二十两银子之后,劳不语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肥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只记得这外号,连对方具体姓名也忘了个干净。

一直到前头过年那阵,这小肥羊才没寻他,劳不语以为连他都放弃了,才想着可以另换一个地方待了。

“啊,这就续上了。”沈翠接过话茬,“那天在书院街,我去寻夫子那日,就是听他和他兄长拉扯,他兄长想让他去青竹书院,他则奋力反抗,从他们的话语中我才知道了夫子……想来不是放弃了,而是被家人拘着。”

“这孩子也是,遇上我怎么不直接打招呼,反而偷偷跟着我,若不是你拉我再去看过一遭,今儿个外头风那么大,怕是没人听见他蚊子哼哼似的求救。”

这也是沈翠没弄明白的点。

也恰好,他们说到此处,穆二胖轻快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娘,先生,他醒了!”

沈翠和劳不语就立刻进了屋去。

炕上的少年已经醒了过来,如老郎中所言,他确实伤了脚,此时坐起身后,就不自觉地蹙着眉,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他就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臭味,等见到沈翠和劳不语一起进来,他的脸嗖一下就红了,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

他这么害臊怕丑,沈翠就很自觉地站在门口没上前。

劳不语连忙道:“刚给你请了郎中看过,说你扭伤了脚,需要好好躺着,你先别动。”

少年听话地点点头,把已经开始变肿的脚平放了下去,而后给劳不语作揖致谢。

别看劳不语之前还吓得跟什么似的,此时他背着一只手,一副沉稳的文士模样,摆手道:“不用谢我,你该谢穆夫人,若不是她提醒我说得回去看看,多半你要在那坑洞里待上半宿。”

少年闻言便转过脸,朝着门口的沈翠深深作揖,认真道:“多谢夫人相救。”

没人不喜欢有教养有礼貌的人,尤其他还长得十分俊秀,沈翠对这半大少年倒是真的多了几分欣赏——时下文人倨傲的多,尤其是资质高、有才学的文人,不把眼睛生在头顶就是不错了。

“说说吧,小肥……小郎君,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章

听到询问,那少年脸上又是一红,垂下眼睛不敢看人,慢慢地道:“年前兄长见我屡试屡败,就劝说按着家人的意思,拜入青竹书院。那时候同他吵了几句嘴,身子不舒服就在家歇着了。前两日兄长又带我去参加书院春招……总之我是没应的,但后头听说夫子已经收到了学生,还从住处搬走了。我便只好去夫子常去的酒楼等着。”

劳不语拍着大腿道:“那你等到我了为何不上前?一味跟在后头做什么?我还当撞……”

没好意思说自己以为撞鬼,劳不语临时换了个词儿,“我还当撞见什么毛贼霄小了呢!”

少年的脸更红了,声音也跟低了,说:“打搅了夫子那么久,诗词歌赋、君子六艺,我会的都悉数展示给夫子瞧过,夫子却还是没能看上我。想来是我才疏学浅,天资愚钝,入不得夫子的眼。夫子既已经收到了称心的学生,我便更不好再纠缠夫子。所以并不敢上前和夫子搭话,只想跟着夫子过来,远远看一眼夫子的学生是何等的天纵英才,教我知道我哪里不足,便心满意足了……只没想到那树下居然有个坑,我夜间不大能视物,脚下踩空就摔晕过去……”

其实哪里是他不足呢?只是劳不语这厮前头做事忒不厚道,换成任何一个正常想教书育人的,都得把他这样的好苗子当宝贝疙瘩供着!

所以这话说完,劳不语也跟着脸红了,讪讪道:“原来那‘咚’一声不是你撞树上,是跌进坑里的声音哈。”

旁边穆二胖听到那句“天纵英才”,小胖脸也是跟着一阵发热。

眼前的少年谈吐不凡,眼下的他是如何都比不过人家的,不过是有了个聪明的娘,这才给她赢来了一个好先生!

沈翠倒是没顾着脸红,正从少年的话里提取关键信息。

有钱,天资高,甚才有学,是劳不语的坚实拥趸是真的,这些前头都是已知的。

但听过他这一番话,沈翠却也知道了些旁的——他身体不大康健,有夜盲症。

夜盲症是小问题,虽然眼下这个时代,夜盲会影响人夜间的生活和读书效率,但终归影响不是很大。

倒是那个体质问题,读书科举最费心神,身体不好的人走这条路,很容易夭寿。

但系统的产出物可以改善体质,只是前头穆二胖身体素质超棒,所以沈翠没在那上头花过心思。

若是后头这事儿能成,对他的培养则应该要注重这方面。

性情方面,他害羞怕丑,偏内向,被劳不语“宰”了那么久,非但一点不怨怼,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所以心思单纯,但同时也有些执拗,颇有毅力,认准了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

若是引导不当,则容易钻牛角尖。

但综合来看,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培养对象!

说完话也就到了用晚饭的时辰,沈翠喊上穆二胖回家,留出时间和空间给少年和劳不语梳洗,再说好一会儿给他们送饭来。

家里,周氏晚上把中午的杂烩汤热了,馒头蒸过,又清炒了一个白菜。

饭桌上没有肉菜,但那白菜是周氏特地搁了一小块猪油炒的,看着就又香又润,十分诱人。

往常穆二胖是最买账的,今儿个他虽也夸嫂嫂手艺好,却像无甚胃口似的,夹着菜叶子一片一片慢慢地吃,还有些无精打采。

“是不是菜不合口味?先凑合吃着,我明儿个去割点肉。”周氏歉然道。

穆二胖连忙摇头,努力对着周氏扯出笑说:“嫂嫂别忙,菜是好吃的!大概是今天有些累,所以吃不太下。”

周氏闻言点了点头,“读书最是费神,那你慢慢吃,嫂嫂不打扰你。”

说着她就起身去了灶房,把留给劳不语的饭食从锅里拿出来装上。

等到周氏离开,沈翠伸手把筷子从他手里抽走,“没胃口就别逼着自己吃。说说吧,啥事儿不高兴了?”

对着自家亲娘,穆二胖就没什么好装的了,老气横秋地叹息道:“听了方才那个哥哥的话,心里觉得很内疚。我真要是大哥那样的‘天纵英才’也没啥。可我知道自己不是啊,要不是有娘想办法,先生肯定是看不上我的,我就觉得……觉得好像是我占了那个哥哥的位置,怪对不起他的。”

“别这么想嘛,要是咱们没拜劳夫子,那孩子生病的时候,劳夫子已经离开县城了,没看他书都托人保管起来了吗?或许他们两人再也见不着了,也就没有今日的再聚首了。”

有些话沈翠没好意思说,那少年知礼本分,但坏就坏在这份知礼本分上,对上不按常规出牌的劳不语,那真跟秀才遇到兵没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