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苏文说,本来皇上是要把皇后葬在茂陵的,可皇后临终遗言,声明自己教子不严,无颜葬在茂陵,因此此事就作罢了。
苏文跟皇上回到京城后,说话办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但却屡次在她面前暗示,太子已埋骨青山,皇上有意立陵儿为太子。
她虽然从理智上告诫自己,立太子是皇上的事,但她从内心还是感谢这个跟在皇上左右的中人。
可有一天,皇上一道口谕,苏文也入狱了,据说罪名是陷害太子。她无法相信,如此一位和善的黄门,怎可能去陷害他人呢
她忘不了苏文在被押上囚车时,留下“夫人保重,王爷保重”的声音。
从未央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朝野有不少人认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皇上太宠爱她和陵儿了。风言风语说得很难听,甚至把她比作褒姒和妲己。芸香曾谏言她将这些议论禀奏给皇上,但她拒绝了。
可她感到很委屈。她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待在皇上身边,怎么就被卷进了一年前的事变了呢
钩弋一想到这些,就分心了,手指被针刺出了血。她“哎哟”一声,忙放进嘴里吮吸。那咸咸的味道,把她的思绪带到了与皇上邂逅的岁月。
没有皇上,她这双手至今还会蜷在一起;没有皇上,就不会有她后来的欢愉和幸福。
半个时辰以后,第一朵菊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枝叶还没有展开,可钩弋的心已经碎了,竟伏在绣架上哭泣不止。
芸香吃惊地看着钩弋,呼唤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钩弋凄然一笑,便挺起身体,将绣针插在绢帛上道:“今日就先绣这一朵吧本宫累了。”
“夫人如不想绣了,奴婢安排人来绣。”
“不她们不了解本宫的心思。”
钩弋离开绣架,进了内室,芸香急忙落下帷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钩弋哪能入睡呢
芸香刚刚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并带给钩弋夫人两个消息。
“从未央宫那边过来的黄门说,昨日,刘屈髦游街示众后,被腰斩于长安东市。”
“哦他诅咒皇上,罪有应得。”钩弋夫人不以为然。
“还有呢黄门们说,今日廷尉府要在横桥北行刑,要火焚苏文,以祭太子亡灵。”
“什么你说什么”钩弋“呼”的从榻上坐起来问道,“现在是何时了”
“辰时三刻。”
“詹事何在”
钩弋宫詹事应声进殿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速去横桥,让他们刀下留人,本宫要进宫面奏皇上,对苏文从轻发落。”
“夫人万万不可啊”芸香劝道。
“苏文有罪,罪不至焚。”
“夫人三思,苏文焚刑,乃皇上御批,夫人贸然阻拦,违逆陛下”
“本宫不为别的,就为他对陵儿的一片真心”
人老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好像喝得酩酊大醉,一觉醒来,就须发皆白了。
刘彻在梳洗时,常常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
从钩弋宫搬回来后,他不再坐在案头批阅公文了,而是靠在榻上,让包桑把竹简递给自己。
从包桑手中接过竹简时,他忽然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跟了自己许久的黄门总管,发出神秘的笑声。
包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问道:“皇上为何如此看着老奴是老奴脸上不干净么”
“呵呵你说人也真怪啊朕这一辈子,后宫有多少妃嫔,可临到老了,还是觉着与你在一起舒心啊”
包桑很感动,也很惭愧。他也老了,论起来还比皇上要大,腿脚没有了早年方便。
“奴才老迈,还能伺候在皇上身边,乃是天大的荣幸。”包桑说着,就从案头拿起银钗,为皇上拨了拨灯花。
刘彻今天批阅的是田千秋关于太子一案真相的查验以及对几位涉案人的处置谏言。他就着灯火,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只觉得那上面的字迹模模糊糊的。
“朕看不清了。”他收起竹简,对包桑道,“自今日起,令人来代读。”
“诺”
包桑出去不一会儿,就引来一位年轻的黄门。他跪在刘彻面前,展开奏章,小心翼翼地读起来。
田千秋在长陵为郎的岁月里,读过不少春秋战国时期的典籍,长于叙述。特别是关于长安事变的每一个故事,都强烈地冲击着刘彻的情感。
那天从覆盎门逃出后,太子率领百名禁卫,一路来到弘农郡的新安县。新安县令李寿,乃元狩年间举荐的贤良,在京城候任时,曾由太子舍人张光引荐,得以在博望苑中拜见太子。太子的敦厚宽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得知长安事变的消息后,他就认定太子必是被奸人陷害。于是他躲过北军和羽林卫的追击,将太子一干人藏于隐秘处,并放话说太子一干人往东去了。孰料追兵东去数十里,一无所获,便在新安县四门布置了岗哨,张贴了通缉榜文,严查进出之人。
是日,太子望着守在门外的禁卫和新安县令,心境十分烦乱。他觉得郡国遍贴通缉榜文,即使逃出新安,也还会在别处倾覆。与其这样东躲西藏,倒不如悬梁自尽,结束自己的生命。
登上石鼓,面对绢帛,他又生了许多的纠结和不舍。觉得自己愧对为了引开官军,与自己换了战马、如今还不知生死的太傅石德;愧对吉凶未卜的侯勇;愧对几十年来跟随在左右,如今正在长安城内抵抗的舍人和门客;他更舍不下的是,为了自己而遭受折磨的母后。那时,他还不知道皇后已经自杀的消息。
他将绢帛套进脖颈,用力蹬开脚底的石鼓,便觉得呼吸断绝,昏迷不醒了。
那石鼓倒地时的一声沉闷,重重地敲在李寿的心头。
“不好太子有事。”李寿转身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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