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到这林子练习刀马,切磋武功;回味人生,憧憬未来。
在相互凝望中谱写着相爱故事,送走一寸寸甜蜜的时光。
可是今天,她心爱的人走了,率领着他的大军走了。
阳石公主擦了擦腮边的泪珠,就听见耳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哟还掉泪了,为小情人的吧”
阳石公主抬起头,长公主高傲的脸盘就映入她的眼里。阳石公主避开长公主的冷嘲热讽,彬彬有礼道:
“哦姑母也来送大将军了。蕊儿有礼了”
“担当不起。”
长公主对阳石公主的谦恭不屑一顾:“你是皇后的爱女,又是骠骑将军的本宫如何敢接受如此尊贵的行礼呢”
“姑母”阳石公主耐着性子道,“蕊儿知道,姑母对蕊儿没答应与伉弟的婚事而心存芥蒂。姑母爱子心切,蕊儿感同身受,可那是父皇的旨意,与蕊儿何干”
“是啊与你是没有关系,可与你娘就有关系了。”
长公主根本不去看刘蕊脸上的难堪,只顾自说自话道,“想当初,若非本宫向皇上引荐,皇后焉有今日可你瞧瞧,她都干了些什么真是忘恩负义”
“姑母”阳石公主打断了长公主的话,“姑母有话尽可以对母后去说,当着下人的面说这些,像什么样子”
“哼你还有脸说下人,令本宫哑然失笑。听说你经常出入于骠骑将军府,并马于咸阳原头,你敢当着下人之面说么本宫的卫伉是没有什么功劳,可他也是列侯呀霍去病又怎么样功劳大,风险也大,战场上刀枪无情。哼”
长公主踩着府役的背重新坐回车驾,对府令和翡翠喊道:“回府”
可她的人马却没有丝毫动静,因为她的肆无忌惮激起了阳石公主身边宫娥们的愤懑,一个个持刀肃立,拦住了公主的车驾。
“闪开”长公主提高了声音,“你等要造反么”
那些披着软甲的姑娘们似乎没有听见长公主的呵斥,眼睛齐刷刷盯着阳石公主。
长公主心里有几分惊慌,问道:“蕊儿你要干什么本宫今天要是有个闪失,皇上饶不了你。”
阳石公主向宫娥们使了使眼色,大家收势插刀入鞘。然后对自己的护卫队伍喊道:“让开让姑母先行”
之后,阳石公主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追上长公主的车驾,隔着窗,她高声说道:“姑母为人要宽厚些,否则是要遭天谴的。”
但是,当长公主的车驾走远的时候,阳石公主却泪水盈眶:“表兄珍重”
阳关尽头,不见将军的身影,只留下马嘶的余音在经久不息地回荡
第五章大将军漠北布阵
后半夜,可西萨仁两腮挂着泪水,在赵信的怀中进入了梦乡。
回味着夫妻之间说话的全部内容,赵信却总是理不出一个头绪。
直到穹庐外的岗哨进行交接之后,他才意识到,他和可西萨仁已和这个国家生死依偎在一起了,没有匈奴国的存在,他们注定只能做汉朝的刀下鬼。
他要说服伊稚斜避开汉军的锋芒,把保存实力放在第一位。
天刚刚放亮,草原还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赵信轻手轻脚地出了穹庐,直奔单于庭来了。
伊稚斜刚刚洗漱完毕,正在穹庐外练习刀法,远远地看见赵信疾马奔来,心知是与昨天的军事会议有关。
“自次王这么早来,不知是为何事而来”伊稚斜屏气、收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卑臣昨晚想了许久,觉得有些话还是与单于单独说好。”
“好进去说话。”伊稚斜说着,先自进了穹庐。
“谢单于”
赵信跟着掀开门帘,看见女奴们正忙着帮单于整理穹庐,把热腾腾的奶茶倒进银碗,放了一些油炸的牛羊肉和果子在旁边。
几碗奶茶入腹,伊稚斜便问道:“自次王对战事有了新的想法”
赵信不答反问:“单于认为此战该如何应对呢”
“嗯寡人不是在问你么”
“说打仗容易,可这打仗毕竟不是喝奶茶。”赵信比喻道。
“这还用你说么”
赵信抬起头看了一眼单于问道:“单于知道近年来我军与汉军作战为什么连连失利么”
伊稚斜摇了摇头。
赵信于是便把考虑了很长时间的想法陈说在单于面前:“依卑臣看,我们不是输在兵力悬殊上,而是输在眼光短浅上。匈奴立国已有数百年,却没有一部兵书,也不研习汉人的兵法,固步自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自刘彻登基以来,一再窥探我军战法,不但我军铸刀的秘密被他们偷去,而且连坐骑也换成匈奴的马匹。而我军至今仍然用老眼光去看待他们,动辄饮马渭水,这不是闳大不经,无据妄说么还有大家都喜欢偏安一隅,河西的王爷们断言汉军过不了祁连山,结果让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伊稚斜的银碗空了,但他却忘记了续茶,因为赵信的话字字敲在他的痛处。他迷离着双眼问道:“那依自次王来看,这仗还能打么”
“现在已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了。细作来报,汉军以卫青为统帅,霍去病出定襄,李广为前将军,公孙贺为左将军,赵食其为右将军,曹襄为后将军,已于近日越过长城,向北而来了。而我国内决战呼声甚高,单于若是弃战,无异于不战而降。”
伊稚斜惊道:“依自次王说来,这仗必败无疑了”
“从战术上看,汉军此次出兵总结了河西之战的取胜之道,他们首尾呼应,左右一体,显然是欲以十倍之数进击我军。敌我力量悬殊,决战谈不上,硬碰更非上策,眼下以自保最为重要。”
赵信拿过一个大碗,代表汉军;又拿过一个小碗,表示为匈奴军。先将大碗从下往上移,然后将小碗往左移。
“这就是避实就虚,声东击西。”
“寡人明白了。你是说汉军欲图寡人而不肯罢兵,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寡人这就传令下去,对外放话说,寡人欲在东线迎击汉军,而暗中则把军队调往西线。”
“如果我估计没错,此次汉军在东线出击的必是霍去病。其人虽然勇猛,却过于年轻,若闻单于在东线,势必长驱直入,我军可在迂回中相机歼敌,等他明白过来,我军早已反攻过来,一定会打他个出其不意。在此之前,单于要将我军的辎重粮草悉数北撤,只留给汉军一片空荡荡的沙漠,看它如何北进。”
“看来自次王在长安没有白待呀”伊稚斜快人快语,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为他已觉察赵信的脸红了。
穹庐外开始沸腾起来了。
一轮金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照着积雪覆盖的狼居胥山,照着冰层融化的余吾河水,隐约可以听见冰块碎裂的声音和涛声在草原上回旋这是匈奴人朝拜太阳神的时刻。
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都比往日更加显得虔诚、严肃,有的人脸上笼罩着难以掩饰的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