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蚡这时接话道:“臣已选好了三百人的随行队伍,这些日子都在加紧筹备,正等着皇上的召见呢”
窦婴是最后一个离开宣室殿的。出了殿门,冷风迎面扑来,冬云漫漫,天色有些阴沉。远方的云际间,有一黑点正在盘旋,待到京城上空时,才发现那是一只苍鹰。它硕大的翅膀,沉稳而又潇洒地划过长空。窦婴很久没有在长安看到鹰了,它搏击风云的雄姿让窦婴有了激情重燃的感觉。
是的,自古战斗并不仅限于战场上排兵布阵,精神的厮杀比驰马疆场,不知要艰难多少
半个月后,申公就来到了京城。他刚刚住下,刘彻就在赵绾的陪同下,到鲁王府向他问政来了。
在鲁王府迎接皇上的除了王府府令,还有随申公一同前来的两名弟子。
赵绾先道:“皇上驾到,快请老师出来迎接圣驾。”
两位弟子有些为难:“老师用过午膳,刚刚睡下。”
赵绾不耐烦道:“烦请二位务必要叫醒老师,就说皇上到了。”
两位弟子面有难色,赵绾的脸上便露出不悦,他虽然知道申公有睡觉时不许打扰的习惯,可眼前来的可是当今皇上。他可以怠慢任何人,可不能怠慢皇上啊
倒是刘彻听了赵绾的问话,很大度地笑道:“先生春秋已高,未免倦怠,朕就到客厅等候吧”
两位弟子如释重负,急忙迎皇上到了鲁王府客厅,小心谨慎地在一旁伺候。君臣坐了约半个时辰,刘彻就坐不住了,他对赵绾说道:“先生正睡得好,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醒,你们就陪朕到府中各处看看吧。”
“诺”
于是大家就陪着刘彻顺着厅外的长廊一路走来,先看了鲁王的议事室,虽然陈列规整豪华,打扫得也还干净,但显然许久没有人在这里举行会议了。
看完议事室,他们又参观了书房。虽然不能与皇家藏书相比,却也收藏颇丰,看着一卷卷竹简蒙着的灰尘,刘彻不禁感叹时世的浮云苍狗。
自从父皇驾崩后,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这位皇兄了,而儿时在一起玩耍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他依稀记得,那时候鲁王就表现出皇家弟子少有的寡言和木讷。
这位皇兄虽然生活上奢侈放纵了一些,却也不似其他的皇兄那样荒诞不羁,弄得民怨沸腾。朝廷颁布了禁养苑马的诏书后,他就带头把林苑退还给了百姓。这次之所以将申公安排在鲁王府,也是因为他也曾向申公研习诗经的缘故。
不管怎样,只要他们不觊觎帝位,刘彻都能以宽容和大度对待他们。想到这里,他就不禁批评起府令的失职来,说他没有及时地将这些书籍拿出去晾晒和打扫。
从书房出来,前面是一片竹林,林旁是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从这里过去,经过一道门,就是王府的后花园。刘彻正要前往,就见申公的两位弟子急忙地跑来了。他们说老师醒了,正在客厅迎接圣驾呢赵绾在心中估摸了一下,皇上至少在鲁王府等了一个时辰。
刘彻来到客厅,申公颤巍巍地俯下身体,口齿不清地说道:“臣恭迎皇上。”刘彻急忙上前搀扶,申公竟然喘着气动了几次都站不起来。赵绾见状,忙同皇上一起用力才将申公扶到座上。刘彻很关切地询问了老人家一路上的生活,申公耳聋,常常答非所问。
刘彻问道:“先生一路可好”
申公迟疑了片刻,才答道:“皇上,臣起得不早,让皇上久等了,臣罪该万死。”
刘彻又道:“先生辛苦了。”
申公又迟疑了片刻,答道:“不走了不走了臣以垂老之躯受到皇上恩宠,当为皇上效力,还能走到哪里去呢”
刘彻望着赵绾,笑了笑,又问道:“朕欲求治乱之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话太长,申公一时无法猜度皇上的意思,又不敢多问,干脆闭目不语,弄得赵绾十分尴尬。他急忙移坐到老师身边,对着申公的耳朵大声传达皇上的意思。
申公看着赵绾,疑惑道:“你说什么”
“皇上问您治乱之道呢”赵绾有些不耐烦。
刘彻摆了摆手说道:“荀子曰,人不可以无师。你不可以对老师无礼,让老人家想想。”
两人等了一会,申公总算猜着了皇上的大体意思,转脸问赵绾道:“你是说皇上在问治乱之道么”
“然也”
申公点了点头,又闭目思考了一会儿,才回道:“为治者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
赵绾担心老师口齿不清,皇上没有听明白,又转述了一遍说道:“皇上老师的意思是,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则可”
刘彻有点失望道:“先生的意思朕已经听明白了。话倒是不错,只是太简单了。像这样的问题,司马相如洋洋千言,犹不能尽;董仲舒条分缕析,如庖丁解牛,先生怎么就用一句话就打发了呢”
的确,对听惯了太傅们的滔滔不绝,又长期与贤良们多有辞赋唱和的刘彻来说,申公的回答不仅简单,而且还十分枯燥。
刘彻正和赵绾说着话,耳边却传来“呼呼”的鼾声,他们抬头看去,只见申公竟酣然入睡了。
对申公的访问让刘彻有些失望,他原以为这位闻名宇内的大儒一定会如董仲舒那样博闻强记,滔滔不绝,孰料他竟如此老迈昏聩。刘彻等人失望地出了鲁王府,却见窦婴的车驾停在府外。窦婴立即下车,紧步来到刘彻面前,深行大礼道:“臣不知皇上探问申公,姗姗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丞相不必自责,朕只要赵绾陪同即可,丞相何罪之有”
赵绾忙上前谢罪道:“都是臣办事不力,劳皇上移动圣驾。”
窦婴问道:“怎么不顺利么”
赵绾不说话,只是叹气。
临上车时,刘彻回头对窦婴说道:“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通过向申公问政,朕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就是我朝在用人上要大力提拔年轻人。官员到了一定年纪,就应该颐养天年了。”
窦婴又问道:“那怎么对待申公呢”
“既然是我们安车蒲轮请来的,总不能让他又回到鲁国去,就赏他一个中大夫吧关于建明堂的事,你们还是要多向他请教。”
“对了说到重用年轻人,朕倒想起一件事情。那个韩嫣办事干练,近来又为朕找回了阿姐,太后也有奖掖的意思,朕看就擢升他为上大夫吧明日早朝时与申公的封赐一并宣布好了。”刘彻说罢,就上了车。
窦婴虽然对韩嫣颇有微词,但皇上根本就没有征询他的意见,他也不好说什么。
第十九章积怨太深两情疏
椒房殿女御长春芳推开窗户,望着外边纷纷扬扬的雪花,“啊”的叫了一声,那喜悦就涌上了眉梢。大院里的松树上、木槿上都缀满了洁白的雪花,风一吹,悠悠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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