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您说呀,您不是本宫的老师么老师还有什么不懂的”
卫绾连忙拱手道:“殿下恕罪臣非圣贤,岂能尽知天下事”说完,他把刘彻拉到一边,低声劝道,“皇上在上,殿下说话还需谨慎些。”
刘彻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似乎明白又似乎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道:“就依太傅,本宫不说就是了。”
但刘彻还是无法掩饰其天性,看到函谷关上旌旗猎猎,刀枪林立,守关将士个个精神抖擞,阵容严整,刚刚被卫绾平复的兴奋顷刻之间又躁动起来。他上前挥手向将士们致意,稚嫩的童音驾着寒风,在两山之间荡起阵阵回音:“将士们辛苦了”
“恭迎太子殿下”
喊声在山间久久回荡,直到遥远的天际。
卫绾见状,分外吃惊,心想,小小年纪,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啊他的思绪还没有回转过来,李息已经上前行礼了。殊料刘彻摆了摆手道:“将军请起。本宫在思贤苑中陪荣哥哥读书时,窦太傅曾说过,先祖文帝劳军到细柳,周亚夫以甲胄之身不拜,而行军礼。祖父非但不怪罪,反而称赞他为真将军。太傅,本宫是不是也该这样呢”
卫绾频频点头,心中却暗暗惊叹,窦婴对太子的影响真深啦,以致都成了刘彻的影子,这应是为师者的荣耀啊
在经过由将士们组成的走廊时,卫绾问起周亚夫与郅都过关的时间,李息说已经过去有六日了。卫绾的心稍稍松了下来,按照这个行程,等太子到达睢阳城时,一切都应该安排妥当了
而此刻,军次睢阳的周亚夫也在担忧刘彻的安危和郅都查案的结果。
傍晚时分,周亚夫走出营门,望着二里外的睢阳城头,十分惊异地摇了摇头。
睢阳果然不像其他诸侯国都城那样在城楼的高度上比长安城低了许多,城墙的规模也与诸侯的身份大抵相当。而眼前的睢阳城,城楼高耸,城墙恢弘,吊桥高悬。城头上“刘”字和“梁”字大旗迎风招展,影影绰绰地瞧见城墙上巡逻队伍的穿梭,俨然一个中原长安。
周亚夫捋了捋胡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藩国不削,必成大患啊”
七国之乱平息仅仅四年,如今又闹出十几位大臣被暗杀的风波来周亚夫眼里充满忧郁,思绪渐渐地转到了这次出征睢阳上来。他知道,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披挂上阵、号令三军了。皇上之所以把擒拿凶手的重任交给自己,完全是因为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太尉来统军罢了。难道皇上不知道自己长于兵事而不善于打理国政么显然,皇上因为自己曾为废太子刘荣辩护而心生了芥蒂。
要说自己还算是好的,窦婴不是已经赋闲在家了么他似乎还看出皇上改任自己为丞相的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新太子年纪太小,皇上怕他将来驾驭不了这一帮老臣。这一点,最让他感到委屈。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周门世代忠良呢委屈归委屈,耿直的周亚夫决不容许自己对皇上有一闪念的埋怨。他也知道,此次出征非同小可,这不仅因为梁王对他当年没派救兵到睢阳而耿耿于怀,还因为他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如果得罪太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要让皇上和太子知道,周亚夫是忠臣。
天阴得很,睢阳上空的云团被寒风卷着从他的头顶飞过。他抬头望去,只觉得有清凉的水珠落在额头。噢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知什么时候静静地开始飘落,他捂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抬起头再望了望雪中的睢阳城,自言自语道:“这个郅都,到这时候怎么还不见回来呢”
一双手从背后为他系上了披风,回头看去,原来是他的儿子、官居中郎将的周建。
“父亲,下雪了,还是回帐去吧”
“郅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为父实在不放心。”
“郅大人一向处事干练,再说他是奉旨行事,料梁王也不敢怎样。”
“话虽如此,可为父作为当朝宰辅,身负重任,怎么能放心得下呢”周亚夫望着与自己并肩而站的周建,问道,“对了,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皇上改任他为丞相后,他知道自己从此将告别战场,因此一回到府中,他就要儿子到工官处购买五百甲盾,以备陪葬之用。
周建道:“请父亲放心,孩儿当日就到工官处议妥了。这次回去,孩儿再去催问。不过,父亲,孩儿”
“有什么话就说,为何吞吞吐吐的”
“依孩儿看来,父亲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宦海沉浮,不尽险恶啊为太子废立之事,皇上已经很不高兴了,这次又要得罪太后,这不是一条夹缝么”他说到这里,把披风裹了裹,一种无以名状的悲怆向着眼角涌来,“为父一把年纪,生死荣辱都不重要了。只是你身为家中长子,还要好自为之,周家就全靠你了。”
周建听了这些话,不知说什么好,父亲心事重重,深深地感染了他。
“为父知道你一向孝顺,你母亲那里我不担心什么。只是以你的性格,朝廷的许多事情恐怕难以应付。”
“还请父亲指点。”
“依为父看来,你遇事可以向两个人请教:一个是卫绾,他为人忠厚坦荡,又曾追随为父平叛,相交甚笃;另一个就是灌夫,他虽然鲁莽,但为人正气,且又精通兵法,为父向来把他当做知己。”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周建说这话时,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周亚夫的语气顿时加重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流什么眼泪”
周建有些不好意思,辩解道:“孩儿只是被雪花迷住了眼睛。”
说话间,从远处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周亚夫抬眼眺望,只见苍茫的暮色中,一队人马向着大营飞奔而来,队伍所过之处,荡起迷离的雪尘。没过多久,马队就来到周亚夫父子面前。
“下官回来甚晚,让丞相担心了。”
“大人辛苦,快到帐中说话。”
“丞相一定等急了。”郅都接过卫士递过来的热酒,一饮而尽。他抹了抹嘴唇,一路的风寒顿时被驱散而去。
“连日来,下官遵照皇上的旨意,率人在睢阳城中缉拿嫌犯,与梁相轩丘豹、内史韩安国等一起搜索,已经将十余名嫌犯缉拿归案。惟首犯羊胜、公孙诡在逃。”
“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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