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段。
刘洎躬身说道:“陛下,对四夷可以或安或伐,然对于国内之事,还要以安静为主。”
李世民森然道:“朕会掌握这个尺度朕派侯君集出征高昌,派李世荡平漠北,至多数万人马,不至于扰了国内安静。”
群臣于是不再说这个话题。
魏征这时又说道:“陛下,臣今日见魏王献括地志,还有话想说。”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魏卿,顷年以来,你在朕面前从来都是言无不尽,不管什么话,但说不妨。”
“谢皇上。臣近日听来一些风言风语,说张亮之死,其事关诸皇子。实际上,陛下这些年对魏王宠爱有加,朝臣及外人私下里猜测,皇上有易储之意。”
“此为你们的胡乱揣测,朕早立承乾为太子,其至今未废,朕怎么又要易储了呢”
“不然。皇上这些年待魏王确实不同一般。譬如允其在府内设立文学馆,听自引招学士,可谓不同寻常。”
“朕允泰儿设立文学馆,是让其编撰括地志。今日,泰儿已将括地志样本献来,朕言非虚吧。”
“贞观十二年,王珪以为三品以上公卿路遇亲王下马拜见,不符礼法规定,要求取消。陛下说道:人生寿天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贞观十四年,陛下驾临魏王宅第,赦免雍州长安县囚徒死刑以下罪犯,减免魏王府所在的延康坊当年的租赋,赐魏王府属及同坊老人各有等差,如此恩宠,似是汉高祖荣归故里免除沛、丰徭役之待遇,太子就没有此等幸运。陛下厚此薄彼,怎能让臣等没有想法呢”
魏征的话鞭辟入里,让李世民无法反驳,只好沉吟不言,场面显得有些难堪。
刘洎跨出一步,躬身言道:“陛下,魏特进提起汉高祖,让臣想起汉高祖曾经想废嫡立庶的事。自周以来,立嫡为长,以此绝庶孽之窥视,塞祸乱之源本,为国家者所宜深慎。后来汉高祖听从了张良的意见不废太子,即是基于此点。”
李世民依旧不语,他斜眼看了刘洎一眼,心想此人累次率先启奏,有点不讲规矩。
马周也奏道:“臣听说陛下欲让魏王搬入武德殿居住,此武德殿即是齐王元吉所住的承庆殿。陛下疼爱魏王,可以另拨宅居住,但不可让他住在此嫌疑之地。”
李世民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你们皆爱道听途说,泰儿现在好好地住在其府内,什么时候住进武德殿了”
褚遂良也奏道:“陛下既立太子,又特爱魏王,使人莫名所以。次子虽是陛下所爱,然不可超越嫡长子。如不能明立定分,遂使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徒趁机而动,私恩害公,惑志乱国。臣请陛下三思。”
李世民看到褚遂良在那里侃侃而谈,想起他持书来首告张亮的事,心中忽然一动:若张亮之死有诸子相争的背景,褚遂良定是归入仇视泰儿的一流。他又想起自己当初兄弟相争的情景,那时的朝中大臣也或明或暗分成了两派,若现在再重复当时的情势,于国于己皆不是好事。看到眼前的群臣一面倒反对自己宠爱李泰,他顿时明白了众人的公心,即是不愿意因皇子相争而祸乱朝廷,是为大节所在。
群臣依次启奏了一番,然后静静地看着李世民,听其示下。
李世民环视一圈,见高士廉和长孙无忌没有发言,遂说道:“高卿,无忌,你们为承乾和泰儿的至亲,对此事有何想法”
高士廉此时任尚书右仆射,其为长孙嘉敏的舅舅,又是玄武门之变的功臣,其身份相当尊崇。他闻听李世民召唤,轻咳一声立起身来,禀道:“承乾和泰儿都是不错的孩子,陛下既立承乾为太子,其固然有荒唐之行,终无大恶。臣以为,朝中多忠直博学之臣,请陛下为太子多觅良师,以辅佐其行,是为正途。若陛下厚此薄彼,遂使下人妄自猜测,如此即是祸乱渊薮,臣不愿看到此局面。”
长孙无忌的态度很坚决:“自古以来立嫡长为储君,泰儿与承乾相比,并无特异的贤良之处。臣以为,陛下若不更换太子,须树立承乾的威望,不让他人胡乱猜测。”
房玄龄见长孙无忌说得过于露白,打圆场道:“陛下,无忌的意思,是说诸皇子忠孝,才能相差不多,若如是,太子已立多年,不能轻废。陛下方当壮年,假以时日,若诸皇子有才智卓异堪当大任者,可以另议。臣听太子说过,若皇弟中有堪当大任者,他会主动让贤。”
魏征等人一直坚持立嫡长者为储君,固然合乎礼法,然他们也应当知道李世民是以嫡次子的身份夺嗣继位的。李世民曾经说过:“国家立太子者,拟以为君。人之修短,不在老幼。”由于承乾的荒唐之行,他对之深深失望,于是想另立贤者。
李世民听了房玄龄的圆场之言,哼了一声,说道:“国之储君,岂是承乾想让就让的玄龄,你为太子师,听了他这混账之语,为何不当场呵斥他几句”其脸色现出厌恶的神色,可知他难释对李承乾的失望。
其实李世民欲易储,其根源还在于其内心的偏爱。李世民断定李承乾难成大国贤君,必然移爱到其他儿子身上。李治此时年幼,生性又有些懦弱,不合李世民的脾胃。这样,嫡子中只剩下一个李泰。此时,魏王府属苏勖等人察知了皇上的心迹,遂劝说李泰在府中学诗弄文,与名士交往,并让李泰向李世民奏请撰著括地志,如此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对李泰宠爱有加。李泰因腰腹较大,趋拜时不太方便,李世民遂令他上朝时可以乘舆入宫,此等恩遇以往仅有李靖等重臣才能享受,李泰小小年龄有此待遇,更令他人侧目。由此可见李世民对李泰之爱。
群臣现在呈一面倒,激烈反对李世民欲立李泰的想法,坚持要立嫡长,其理由是以息皇位争夺的弊端。李世民有心想立李泰,其理由是立贤不立长。然李承乾为太子多年终无大恶,李泰不过领人撰著了一部括地志,其也有邀宠争位、恃宠骄奢等毛病,说其超越李承乾而称其贤,实在勉强,由此看来,李世民欲立李泰名为立贤,其实是立其所爱。
李世民静听群臣迭奏的时候,心里已经盘算明白。若身边重臣一致反对立李泰,则李泰并没有过人的贤能。毕竟,这帮臣子对己忠心耿耿,又博闻能谋,李泰与其相比,分量要轻许多。
群臣此时皆静静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闭目养神,似入定了一般。他知道,定立太子事关祚运,非同儿戏。眼前之势,非给群臣一个交代不可。可李承乾难当大任,而李泰又难负众望。自己想立李泰,奈何群臣反对,这使他颇为作难。
过了一会儿,李世民微微张开眼睛,向魏征点头道:“魏卿,你说得对。周幽王与晋献公废嫡立庶,毕竟危乱国家;而汉高祖欲废太子,最后赖四皓之力使国运长久。朕若执意易储,是忘了众卿的一片忠心。”李世民所说的四皓,即是汉时隐居商山的四老人: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
李世民的话,摆明了要继续让李承乾当太子,群臣听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然朕一直立承乾为太子,从未说过废承乾而立泰儿的话,如此却引来群言汹汹,好像朕执意要易储似的。魏卿,朕今日说继续让承乾当太子,可如何让天下人相信呢”李世民将了魏征一军,由此轻轻摆脱了自己的责任。要说也是,这些年来,他从未说过要易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