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宫云袖步步逼近,女冠突然一甩拂尘,放松了对旺财的束缚。
旺财一下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迈动麻木的脚步向宫云袖踉跄迎去。
“姑娘”眼中佳人的倒影越来越清晰,旺财面露迷醉之色,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
即使亲眼目睹黄士林被她魅惑而死、佳人身上犹染着血迹,旺财仍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憧憬之情。他疯狂爱着她,无论她是月下仙子还是黑夜中的恶魔。他不顾一切地想将她拥进怀中,即使那是一柄剧毒的利刃,他也视死如归。
宫云袖微蹙着眉,面色清冷,静静看着这条不中用的狗离自己越来越近。
如果没有用处,就去死好了。她纤细的手腕从袖中探出来
“噗”
一声闷响,像是扎穿了一个热水袋,温热的鲜血洒了出来。
旺财脚步一跄,摔倒在地。他捂住胸口,半跪起身,疑惑地发现眼中的少女越来越模糊,大片黑暗从四面笼罩过来,这让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不他向着眼中渐渐只剩一抹黑白轮廓的清影,奋力伸出了双手。
明明离她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双臂搂着虚空,仆倒之后不再动弹。
宫云袖的表情僵冷了一下,顿住脚步。她才只是抬起手,而旺财就已经死了。
好像一顿美味被夺走,霎时间空虚寂寞冷。这种事情不需要别人代劳啊
她愤怒而又惊疑地向女道姑看去。
旺财死于心脏爆裂,但宫云袖没有觉察到女冠出手的动静,空气中也没有灵力或真气的痕迹。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什么都没看清
“真是对不起,既然是碍眼的东西,就不该让他再来打扰你的清静。”女冠微笑,“按照你的安排,他本应早该死在我手下的吧。抱歉,我也是现在才想到的。”
宫云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她不再向前,开口问道:“你是谁”
女冠轻声作答:“安吟秀。”
宫云袖在脑中回忆,没听过这个名字。但这人神秘莫测,在自己无从觉察之际就轻易干掉了旺财,必然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安吟秀这并非道号,而是俗家姓名
她略一思索,道:“连个道号也没有,你这女冠也太假了吧”
女冠悠然回答:“半真半假。”
宫云袖又问:“这家妓院是你开的”
“非也。”
“那你接不接客”宫云袖嘲笑。
面对她的侮辱,女冠竟也不生气,平静答道:“不接。”
“那你在这做什么跟那些女人学书画吗”
女冠答:“修行。”
“道姑在妓院修行你修的什么道,欢喜道”宫云袖忍不住笑。
第六百七十四章天定
女冠平淡回答:“无声之处听惊雷,繁华世中得清净。我在这里,修的是俗缘。”
“原来是求缘的。”宫云袖听她回答,对这女子的坦诚生出几分好感来,语气不那么冷硬了,“求缘为何不去寺庙,这方面佛祖比较擅长吧”
“去寺庙要剃发的。”女冠轻声道。
“也有不剃发的”
两人说着说着,便不再冷眼相对,反像多年好友一样交谈起来。
“可有中意的男子”
女冠含笑不语。
宫云袖恍然明白,追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女冠沉默半晌,经宫云袖不住催促,才慢慢道:“他姓韩。”
“名字呢名字呢”
“名字就不说了吧”
“说吧说吧万一哪天遇着了,我把他绑到你面前来”
“不用了”
“你不说,我就专杀姓韩的,见一个杀一个”
女冠无奈一笑:“他叫玉郎。”
“韩玉郎,这名字听起来”宫云袖话没说完,笑容忽然僵在脸上。她想起叶映如对某人喊过这个名字。
不过她反应极快,刹那间的失态只是一闪而过,马上恢复如常,不动声色道:“这名字听起来挺不俗的,那人应该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吧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女冠笑曰:“不可说。”
“你不说,我就去杀了他”
女冠道:“我若说了,数月苦修尽化流水,和他必无再见之日。”
“好吧,我不为难你。不过你要跟我说说,他对你感觉怎么样,你对他又感觉怎么样”
两名绝色女子靠得近了,在小亭中坐下,一个低声叙述,一个劝慰祝福,交谈越来越投机,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俨然开始以姐妹相称。
月光再度从云层中露头,银辉洒地。
宫云袖看了一眼天色,虽然意犹未尽,但也只好站起来:“哎呀,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明天有时间再来看你啊”
“嗯。我一直都在这儿的。”女冠也有些恋恋不舍,起身欲送。
“妹妹不用送了,我又不是不识路。”宫云袖转身走出亭外,望着月光下那一簇簇花海波浪,踱着步子,迈入那一片灿烂馨香之中。
背对着女冠,她眼中神色变幻,决定明天就劝秦言离开这个地方。
女冠看着她俏丽的身姿走远,却没有跟上去送她,反而坐了下来。亭中时有清凉的风携着花香吹过,月色在石桌上镀了一层如玉般的光泽。若不是那许多杀孽,今夜还真是一个观赏风景的好时候。
他就在附近,要不要出去见他呢女冠的心砰砰直跳。
她其实早已从宫云袖身上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知道这女子跟韩玉郎关系定然不俗,只是故作不知、陪她演戏而已。
仰脸直视天空中月色,感觉体内魔性之血又在躁动,她突然冷静下来。
还不是时候
多日苦修,不能因为一朝冲动便尽化流水。缘分若至,便应是他来见她,而非相反
只是告知那宫姓女子,期待她在韩玉郎面前因故作遮掩反而露出马脚,引韩玉郎来见自己,才算功成。
若不成,则是上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