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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很久,才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低沉,而又充满玩味。

“你跪谁呢?”

姜肆一抬头,却见前面是一堵墙,啥也没有。

第十章

大殿上浮香缭绕,醉沉安逸,静得连呼吸声都十分清楚。

看到墙面之后,姜肆感觉到脸上一阵滚烫。

她微微张着口,脸红得似滴血,心里一团乱麻,这可如何是好?她方才对着墙叩见陛下?

游老把这么金贵的病人托付给她,第一次见面,病人怕不是得以为她是个傻子。

姜肆跪在那里,很快调整呼吸。

即便是错了,也不能自乱阵脚。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起身,循着声音转过身子,仍是低着头,这次看到玄色金纹边的衣角,她确信这里有人,再次跪下,叩首:“民女姜肆,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甚至这声叩安比方才那两声都更有气势更沉稳。

萧持是眼看着她走进来的,眼看着她对着墙跪下,眼看着她调整情绪,再眼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香气沉沉的空气中伴随着一声轻笑,如同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嗤嘲,跟记忆里那个少言寡语的黑衣人瞬间重合,姜肆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那人穿着庄重沉敛的龙袍,背后是一座十分高大宽阔的书阁,他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书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是那鼻子是那眼,连那轻嗤声都没错。

姜肆脑中嗡地一声,还维持着跪地的姿势,脱口而出:“怎地是你?”

当初她是猜到河边救下的男子非富即贵,连县令之子都不怕,肯定官位身份要在县令之上,可她也从没想过这人是执掌天下的皇帝!

姜肆想起自己此前一次次失礼的表现,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等不及他开口,姜肆急忙垂下头,后悔地闭上眼睛:“民女不知是陛下,那天……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萧持手指轻点,耐人寻味地看着她。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眼圈红肿生无可恋的她,没想到她非但没有一点消沉的痕迹,还敢在他面前迷迷糊糊地犯傻。

“抬头。”

姜肆闭着眼睛,听到一声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要怎么?找她算账吗?

可她怎么说也算救了他。

抬就抬。

姜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下巴一扬,兴许是动作快过了脑袋,眼睛忘了睁开。

这次可真像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了。

萧持后撤一步,撩着衣摆半蹲下身,书卷搭在膝头上,就这样端详着她。

两人之间不超过一掌的距离。

姜肆缓缓留出一条缝,那人的轮廓样貌愈渐清晰,等到看清了,她才发觉他挨着她有多近,这种近不像是冒犯和亲昵,更像是一种威胁。

她提着嗓子眼,身子往后稍。

萧持发现她在一点点往后躲,视线下移,她立刻顿住。

“霍夫人?”他忽然笑着唤了一声,尾音上扬,似是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嘲弄。

姜肆听到那三个字,像被踩了猫尾巴似的,所有的恐惧都如潮水般褪去,眼神一冷,她道:“民女姓姜,单名一个肆字,陛下可以叫我姜医女。”

她认定了方才陛下的语气是在嘲讽她,可她接下来却只听到一声与霍岐毫无关联的疑问。

“哪个肆?”

姜肆怔了怔,慢半拍道:“放肆的肆。”

放肆的肆。

可真是名如其人。

萧持起身,将书卷归于书格上,绕过她向前走。

“起来吧。”

姜肆眨眨眼,撑着地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小腿都有些麻了,不明陛下用意,她快速地按了按小腿,就听那人又道:“跟上。”

姜肆转身跟上去,也不敢踩得太大声,养心殿比她想象中要大,刚进门是三架一丈多高的书格,放置着密密麻麻的书籍,熏着香球驱湿气,墨香反而淡了许多。

绕过屏壁之后还别有洞天,分列两侧的桌椅和上面的茶具都带着繁复的花纹,更别说阶上的龙椅宝座,金晃晃地耀人眼,以前姜肆给人诊治,也不是没看过富贵人家的病人,可今日一看,才知道自己见识到底有多短浅。

萧持用余光瞥见她四下环顾着,那模样就跟阿回那般半大的孩子似的。

绕过龙椅宝座,撩开纱帐去了最里面,姜肆忽然顿住脚步了。

这里看起来是一间寝居,休息的地方,也是人最私密的地方,寻常人家或许不讲究,可皇宫就不一样了,姜肆低下头,叫住前面那人:“陛下,民女是来给您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