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这样,姐姐会怎么想我,我好歹也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
姜肆站在一旁,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本该给她解释的丈夫,正在耐心哄着别的女人。
她将目光移到那个叫“语缨”的女人身上,果真人如其声,她模样淡雅清丽,杏眼桃腮,一双远山秀眉优雅出尘,穿着她这辈子都穿不起的华贵罗裙,戴着她这辈子都买不起的步摇玉簪。
她们的确如云泥之别,两厢站立,泾渭分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以为自己是哭倒了长城都哭不回相公的孟姜女,原来相公早就去做了那陈世美,而她还一厢情愿地盼着他回来!
姜肆抱着阿回转身,再也不想看他们一眼,霍岐脸色一变,赶紧追上前去,他大掌握住她的手臂,任她怎么挣脱都无用。她就算再有力气,又如何强得过战场上拼杀的他!
“肆肆,你要抱着阿回去哪?这里是京城,你一个人根本回不去的,何况还带了一个孩子。”
“放开!”姜肆斥了他一声,可霍岐态度坚决,一点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王语缨走过来,看也不看霍岐,笑意温和地对姜肆道:“姐姐……算了,我还是叫你姜娘子吧,你先不要生将军的气,他也是关心则乱,担心你误会他,不跟他回来,才一直隐瞒你。”
姜肆扭头来看她。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将军不是抛妻弃子的陈世美,当年我们二人成婚,实在有许多难言之隐,你和孩子进来,让我细细说与你听可好?”
王语缨说话很慢,不疾不徐地处理着眼下尴尬的处境,让霍岐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懊悔。
见姜肆不为所动,王语缨扬起唇角,上前一步,把霍岐的手扯开,手却放到了阿回背上,低声道:“你这样会把孩子吓着,现在正是晚秋,马上要入冬了,在外面冻了一会儿,孩子受不住。不如这样,姜娘子先随我们进去,如果都解释清楚之后,姜娘子仍想回到清水县,到时我们也会尊重你的意见,怎么样?”
“语缨……”霍岐有些着急,王语缨斜了他一眼,他又闭上嘴了。
姜肆看着面前的人,她的确有世家贵女身上的那种贤惠淑婉的气质,也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最容易拿捏人的痛点。
阿回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扒在她的肩膀上,他从来那么懂事,又怎会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呢?
姜肆下意识蹭了蹭阿回的脸,忽然面色一变,阿回的体温很烫,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生气了才感觉到全身发热,原来是阿回身上传来的!
“怎么了?”霍岐发现她不对,忙开口问。
“阿回病了!”她把阿回抱在怀里,发现他脸颊红热,气息微弱,瞥了霍岐一眼,她急忙转身向将军府方向走,王语缨见状,一边抱着昀奚跟上,一边催促霍岐:“去显国公府找雁大夫过来看看,除了宫里的太医,京城里就属他医术最好了!”
说着,跟上去要帮姜肆的忙。
霍岐心中稍安,转身解开套马的缰绳,骑上快马飞奔而去。
远处的清酒小肆里,一人持着酒杯,在手中慢慢转着,看着姜肆的身影没入将军府的大门,黑白分明的眼瞳静默幽深。
片刻后,他放下酒杯,转身离去:“走吧。”
千流莫名奇妙,陛下为何放着宫中好酒不喝,要来这么简陋的小酒肆来喝酒?
跟上去,却见他家不苟言笑的陛下,竟然微微扬起了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好像,对什么势在必得似的。
第七章
阿回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他脸颊已经褪了红潮,唇色浅淡面容苍白,姜肆正为他把脉的时候,一个年近五十面带长须的男人背着药箱匆匆进来。
“是哪个要看病?”
霍岐跟在他身后,一步跨作两步登上台阶上前,托着雁大夫手臂将他往里面引,语气焦急道:“雁大夫,这里!”
霍岐举止匆忙,害得大夫亦步亦趋地跟着,很是艰难,这行为多少有些失礼,王语缨走过来瞠了他一眼,接过雁大夫的手臂,温和道:“在这边,雁大夫莫见怪,病了的是府上的小少爷,所以将军才这么着急,怠慢了您,还请您多担待。”
王语缨话说得这么客气,雁大夫怎好见怪,霍岐闻声自知不妥,也在后面不说话了,只是脸色仍然焦急。
雁大夫抚着胡子,绕过沉香木制的雕花连锦屏,一眼看到床上的孩子,神色微怔,转头疑惑地看着王语缨:“这……”
他是认得将军府的小少爷的,毕竟他常在显国公府,而王语缨是显国公的嫡亲女儿,她生的孩子他自然记得长什么样,眼下这个明显不是。
王语缨唇角的笑意一僵,却在维持着体面的笑容,道:“雁大夫有所不知,这是将军发妻生下的嫡子,前不久刚刚找到,这不,刚一进门就病了,给将军急得不行,您快给看看吧。”
王语缨身份尴尬,却还要替霍岐圆话,霍岐往过看了一眼,心中对她更是愧疚。
雁大夫眉头一皱,顿时觉得这情况有些复杂。他走过去,将药箱放下便要向前,这才发现床前还坐了一个女子。
女子穿着粗布衣裳,打扮地连府上下人都不如,可她面容姣好,看着又不像普通人家出身的姑娘,倒是有股子寻常人不见的沉静稳重,动作也极为专业,雁大夫何许人也,他一眼便看出此人行医。
王语缨走过来:“对了,这就是将军发妻,姜娘子。”
雁大夫使劲眨了眨眼,早知自己便称病不来了,他上前一步,沉吟片刻,轻轻唤了声“夫人”。
姜肆没理他,只是看着床上的阿回。
就在他要硬着头皮喊第二声的时候,姜肆一下子站起身。她对他福了福身子,道:“劳烦大夫给我的孩子看看。”
雁大夫一看她眼睛都红到眼尾根儿了,这委屈可没少受啊。
霍岐忍不住在后面催促,他应了一声,坐到床边上,先翻了翻阿回的眼睛,看他口鼻,最后把脉。
只是这脉把着把着,面色就越来越凝重。
他抬头看向姜肆:“夫人生他时可是难产?”
霍岐猛地转头去看姜肆,满眼皆是震惊,姜肆却看都没看他,对大夫如实道:“您不用问了,我怀阿回时在富贵人家做工,动了胎气,生他时摔了一跤,差点一尸两命,孩子出生时没有呼吸,好不容易才救回来,却自小带了不足之症,这些年,我想尽办法救他,都是治标不治本。”
姜肆每说一个字,霍岐就觉得心上被扎了一下,他竟不知,肆肆为了孩子受过这么多苦,阿回的身子竟那么弱,相见第一天,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去试探阿回,如今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