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单手抱着软软,一手拿着刚刚抢过来的白纱,视线一转,恰好对上了那盛满惊惶的眸子里。
只是,并非预想中的一双琥珀色眸子,而是……
异瞳!!
另一只眼竟是蓝色!!!
贺玄眸光骤缩,面上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
震惊中的他蓦地收紧了怀抱软软的手。
软软的小脑袋终于疼得清醒了过来,一下想起了颜绾出门前的千叮咛万嘱咐。
——不能让人看见她的眼睛。
——不能让人看见她的眼睛!!
目光有些呆滞的落在贺玄手中的白纱上,软软惊叫了一声,连忙抬手捂住了眼睛,整个人都在贺玄怀里挣扎了起来,“不要看我的眼睛!!”
贺玄面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压低的声音带着些涩意,“你,你是什么人?!”
“……”
这一次,软软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察觉到贺玄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了。
从前,她还有奶娘在身边时,也曾有人见到过她的眼睛。那些人的反应和这个正抱着她的男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隐隐的,软软甚至能分辨出那惊愕中还掺杂着些复杂的情绪。
然而那种复杂的情绪,她此刻完全不能理解,因此也来不及想太多。
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异光,软软扬手从腰间抽出短剑,猛地朝贺玄的手臂扎了过去!
贺玄一惊,第一反应是要松开手。然而下一刻他却是突然想到一松手,怀里的软软势必会重重摔在地上,又是强行放缓了动作,稳稳的将软软放了下来。
这么一放缓,再加上软软出手的速度并不慢,那锋利的剑刃还是在贺玄胳膊上狠狠拉了一道口子,疼得他微微蹙眉。
乍然见了血,女孩自己也被吓到了,然而一想到自己的眼睛已然被这人看到,她也再顾不得其它,脚下一沾到地,就立刻转过身,迈着小短腿一下钻回了人潮中……
贺玄捂着受伤的手臂,眉目一凛,刚要提步追上去,身后的几个小厮却是终于跟了过来,“主子……主子你受伤了?!!”
贺玄垂头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伤口,咬了咬牙,“去追!”
“追?”几个小厮面面相觑,“追什么人?”
“追……”话到嘴边,贺玄却是顿住了,面上满是愣怔之色,还透着些迟疑。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眉心蹙的越发紧,目光死死盯着掌心那柔软而轻薄的眼纱,低声道,“罢了。”
- -
软软只顾闷着头跑,幸好,还好没挤多远,豆蔻和顾平便眼尖的瞧见了她。
“软软!你去哪儿了?!”豆蔻一把将软软抱进了怀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见软软一直用手捂着眼睛,而眼前的白纱已经不知所踪,顾平心口一紧,“软软!你的眼纱呢?!”
“被,被人抢走了……”软软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顾平面色瞬间变了,从豆蔻怀里一把接过软软,他冷声吩咐,“我马上带软软回府,你去告诉主子和夫人!”
“……好。”豆蔻也微微有些傻眼,只忙不迭的点头。
小巷里。
“咳咳咳——”
颜妩本就身子不好,因跑快了几步,又开始捂着心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安歌扶着她进了一条巷子,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没,没事……”
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隐痛,颜妩紧紧蹙着眉,但却还是转过身,避开了安歌的目光,强撑着摇了摇头。
都是老毛病了,只要忍过这一会儿就好。
“小姐,”安歌咬着牙,愤怒的朝巷子外看了几眼,跺脚,“那北燕的三皇子也忒放肆了!竟然在大晋京城还敢如此放肆,对小姐你……小姐!咱们回去就告诉王爷,让王爷好好教训这个蛮夷之地来的三皇子!!”
“安歌。”
颜妩一下转过了身,面色还有些煞白,但月眸中却满是灼灼之色,“今日之事,不许对王爷提一个字。”
安歌愣了愣,诧异的瞪大了眼,“可是那三皇子……”
“我说了,”颜妩垂下眼帘,温婉柔和的神情里头一次染上了些不容置喙的冷硬,“不许提。只当没有遇上过什么北燕使臣,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可记住了?”
难得见颜妩有如此强硬的态度,安歌喏喏的低下了头,虽心里还有些疑问,但也不再多问了,“记住了。”
颜妩松了口气。
这几日棠珩的辛苦周旋她都看在眼里,她虽什么都不懂,但却清楚,北燕三皇子拓跋陵岐是棠珩费尽心思想要拉拢的对象。
若是今日之事被棠珩知道了……
她有自知之明,尽管嫁入渊王府后,棠珩对她的好是无微不至,但她也依旧没有自信到认为棠珩会为了她而与拓跋陵岐反目。
既不会反目,又不会为此出头,又何必让他知晓今日发生的一切,心中平白添堵呢?
……她这样拖着病躯苟活于世的人,本就是累赘。
一个累赘,就应当有息事宁人的觉悟。
“啊,小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安歌抬头看向颜妩,“方才那出手替咱们解围的男子……小姐您认识吗?”
解围?
颜妩回过神,脑海里一下又浮现出那直立挺拔的背影,玄衣锦带,冷峻疏朗,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许是路见不平吧。”
安歌撇了撇嘴,垂下头小声嘀咕,“奴婢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咳,”颜妩轻咳了一声,面色已经缓了回来,“走吧。”
不知为何,她并不想在那玄衣男子的身份上多加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