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死的囚犯都会被扔到这里来,没有棺材,没有石碑,仅仅一条破草席,盖得了头遮不住脚。因为天气炎热,周围撒着厚厚一圈生石灰,气味很是难闻。乱葬岗离大路不远不近,刚好能让贾敬看清楚乱葬岗上躺了许多不超过十天的尸体。
贾敬也没多想,感慨一句世事无常就放下帘子过去了。
第二处地方是断头台,台上密密的跪了三五十人,血流成河,贾敬只草草扫了一眼就挪开了,心里还奇怪了一下,还没霜降,怎么就开始杀人了,而且今儿还是十四,是十斋日之一,也是个不能杀人的日子。
这一好奇,就不免多听了两耳朵,原来这些人都是牵连到了年初太子的那场叛乱中。不仅有相关的官员,甚至有些关系相近的亲朋和完全无关的邻居。
坏了
贾敬一拍大腿,坐直了身子,这个年代可是没有脱离父子关系的说法的,这儿是只有连坐和诛九族的换句话说,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也只能守着这一大家子,等着被牵连了。
贾敬脖子略有僵硬,从左看到右,又从贾蓉看到贾珍。这两人都是鼻梁两侧无肉,贾珍的眼睛还有些三角眼,摆明了客死异乡,而且老无所依。像宁府这种人家,客死异乡那只能是发配,老无所依说明贾蓉没后代,而且他死的还比贾珍早。
关键问题是贾蓉今年已经十三了,三两年内是必成亲的,而在他死前没留下一儿半女,也就是说宁府的富贵日子就剩下五六年了。
贾敬的动作有点大,贾珍睁眼看了看父亲,又听听外面的动静,颇有感慨的说了一句:“从年初杀到现在,前前后后怕是死了不下两千人吧。”说话还晃了晃头,“可怜祥云阁的老板,无故被牵连,一家子三百多人全折进去了。”
怕的就是这个
贾敬看着面前一个懵懂的小儿,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成年人,第一次发现太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才多久的时间,清单上第一条远离不争气的宁府,已经变成了看好这两个不争气的子孙,省得自己被牵连。
哦,不,隔壁荣府是他的九族,还是连坐里的邻居,那一大家子的人不争气的更多
、十
马车不急不慢,在午时三刻驶进了宁荣街,宁府中门大开,打头站着尤氏和贾蔷,后面两侧密密麻麻的站着宁府的下人。
贾敬下车,很有威严的环视一周,带头进了正堂,跟进来的只有贾珍和贾蓉,剩下的人都是磕了头之后各自离去了。
看了看仓促收拾出来的房子,地上还有擦过地留下的潮湿痕迹,贾敬点了点头,对贾珍说:“不错。不过你即已袭了爵,这正院还是你来住的好。”不等贾珍回话,贾敬又道:“会芳园里的院子可盖好了,我挪到那儿去。”贾敬记得走之前会芳园起了个三进的院子,那里环境清幽,也没多少人,一个人住着很是轻松。
“父亲安心住下便是。会芳园那里的院子连字还没题,院子也没这儿宽敞。”
“糊涂你袭了爵,不住正院你住哪里”贾敬想了想宁府的格局,又说:“难道你要在内院会客”
贾珍被父亲训斥也不敢出声,只是脖子缩得又短了些。
贾敬拍板定案,想着先给他们多找点事,省得一天不务正业,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蓉儿过来。”训完了贾珍,贾敬声音放缓,冲贾蓉招了招手。
“太爷。”贾蓉见平时威风凛凛的父亲都被训的说不出话来,乖的像小猫一样。
“你四书可学完了”
啊贾蓉愣了一愣,他已经有小半月没去过私塾了,平时心思又全不在这个上面,一下子被问蒙了。
“我问你,你看你父亲做什么。”贾敬声音严厉了几分,“明日就算了,后天去上学去。”
贾敬这会心里烦得很,把自己该说的话说完了就背着手去了后堂。要不是贾珍年纪大了一点,跟一群十岁左右的孩童在一起实在是丢人,他都恨不得将贾珍也丢过去一起读书了。
贾敬又开始扒拉原主的记忆,要说这记忆没用,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果没这记忆,他第一天就得露馅,指不定被人当什么妖魔鬼怪烧了。但是原主的记忆除了人名、关系和地名,还真没别的了。原本的贾敬就是个死宅,还是个很有爱好的死宅,三十岁之前一门心思读书,后来又走火入魔去修道炼丹,别的一概不管。
不过这也好,省得被他影响了自己的决定。
吃晚饭的时候,贾敬又郁闷了。今儿算是老太爷回府的第一顿饭,吃的比较隆重,宁府一共四口人,分了两张桌子,他跟贾珍贾蓉一桌,隔了张屏风是尤氏一人一桌,每人身后都站着三个丫鬟,端着热水、手帕等物。要不是他说自己来,这菜都能有人给他直接夹到嘴里。
这腐朽而奢靡的封建大家庭啊
对于一个肉食动物来说,他辛辛苦苦爬到食物链的顶端不是为了吃菜的。的确是这样,可这桌上的东西,怎么就吃不出味来呢改,都得改
贾敬左手边是只完整的、外表是只鸡的生物,表皮金黄,看起来是炸的。他抬抬眼,嗯了一声,身后的丫鬟立刻就拿勺子给他盛了一块。至于为什么用勺子,贾敬吃到嘴里才明白,入口即化啊,不用勺子根本夹不起来。
右手边还有盘绿色蔬菜,一根根码在盘里,卖相不错。不过他生生从里面吃出了虾仁味,而且夹起一根后小幅度晃了晃,哎比面条还软。
这某种程度上还不如玄真观呢,最起码人家青菜能吃出土腥味,豆腐能吃出豆腥味。
贾敬这会吃着完全不用牙就能解决的饭菜,内心忧愁,不过宁府里有个人内心比他还要忧愁,这个人就是早先被来福送回来,现在一人住在会芳园里、肚里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蕊红。
蕊红今年几岁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小被人牙子养大,还被倒了好几手,所以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人,哪年生的。蕊红小时候长得很是粉嫩,就像是年画上的小人一般,因此刚刚能跑跳就被人拐了。拐子带着她不分日夜的赶路,没出两天,蕊红就病了,人牙子怕砸在手里,下了重药之后急急脱手了。也许是烧坏了脑子,或者是吃药吃坏了,蕊红反应比常人慢了那么半拍,再加上一年年长大,越发不如小时候水灵,这才被李顺以很低的价格买了回去。
反正太爷是用来双修的,脸蛋长得好不好,人够不够机灵,一概不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