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文:“严大人,我高翰文是两榜进士,出任杭州知府,供职翰林院,吃的都是朝廷的俸禄,不是你严家的饭食。”
严世蕃万没想到这个高翰文居然如此强悍,气得浑身都抖了:“狗屁两榜进士一个商人玩剩下的艺妓都当个宝贝娶到家里,你高家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说,沈一石那个艺妓现在哪里”
严世蕃这几句话就像在高翰文的心窝猛地捣了一拳
高翰文慢慢闭上了眼,眼前便倏地幻出了一片熊熊火光,似是沈一石琴房正在燃烧的熊熊大火
高翰文立刻睁开了眼,那火光随之消失。可此时的高翰文脸色已然有些白了。
严世蕃以为自己这一招刺中了他心中的要害,缓和了语气:“知道错了,回头有岸。我今天亲自来,就是念在当初是我举荐的你,皇上也是看我的面子把你从诏狱里放了出来。你说,张真人的那函真经是不是沈一石给那个艺妓的你只要说了实话,我不保你也得保你。”
高翰文压下心中的一口气,淡淡地道:“我这里没有什么艺妓,只有高某的妻子。至于严大人说的什么真经,高某不知道,更与我妻子无关。张真人降世,将真经转托王妃进献皇上,群臣都上了贺表。严大人要另说一套,可以去问裕王,去问王妃。”
“不要跟我说裕王”严世蕃又咆哮了,“我告诉你,裕王和王妃也是受了你们的骗,欺君之罪查不到王爷和王妃身上去。你和你背后的那些人要打量着抬出裕王和王妃我们便不敢查,那就错了。司礼监那边提刑司镇抚司的人都等好了,一到子时徐阶高拱张居正那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高翰文仍然是不紧不慢地道:“严大人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月十五不抓人”严世蕃又紧紧地盯向高翰文,“正月初一老子还杀过人呢。来人”
一个队官跑了进来。
严世蕃:“搜把那个女人给我搜出来”
“慢。”那队官还没应声,高翰文立刻喊住了他。
严世蕃紧跟着手一举,止住那队官,望着高翰文:“想明白了就好,把那个女人叫出来,说清楚了,我可以网开一面。”
“我的妻子现在就在后院正屋里,可已经叫不出来了。”高翰文平静地说道,“因那间屋子里都堆满了柴,也浇满了油。严大人,你的人一去,立刻便是一把大火。无须半个时辰,便是一堆灰烬。她死了,我跟你去都察院,也可以跟你去见皇上。”
这下轮到严世蕃的脸白了,好久他的牙咬得格格地响:“好,你狠”
那队官也怔在那里,可又不得不问:“小阁老,后院还去不去”
严世蕃一脚踹了过去:“去放火吗去统领衙门,立刻调几部水车来”
“是”那队官慌忙跑了出去。
前院传来了传令声,几个官兵立刻向前院门外奔去。
高翰文在椅子上平静地坐下了。
严世蕃那张脸满是恨毒,在上首火盆前的椅子上墩地坐下了,从袖子里倏地抽出了一把折扇,朝着火盆猛扇了几扇,火盆里的火苗还是不旺,严世蕃干脆将那把折扇往火盆里一扔,扇子燃了起来,他伸出了手,竟烤起火来。
第二十九章
离子时不到一个时辰了,时光飞逝得如此之快,裕王早坐不住了,在书房里来回走着。徐阶和张居正也坐不住了,都站在椅子前,眼望着开着的书房门。
“回了”终于门外传来了当值太监一声呼声。
裕王立刻站住了,望向书房门。
徐阶和张居正的眼也凝固在书房门口。
冯保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书房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大口喘气。
“见到吕公公没有”裕王急问。
冯保喘着气,手顺着门框软跪了下来:“奴、奴才等得好苦”
“到底见到没有”裕王更急了。
冯保:“一、一直到酉时,吕公公才肯见了奴才。说是陈洪抢先下了手,提刑司、镇抚司的人都叫到西苑了。过了十五,十六的子时就要拿人”
裕王的脸白了,徐阶高拱张居正都愣在那里。
“到底抓谁,吕公公说了没有”徐阶毕竟镇定些,尽力用缓和的语气问道。
几双目光又都望向了冯保。
冯保喘息定了些:“吕公公也不知道。但奴才来之前,皇上已经把吕公公召去了。”
“那张票拟吕公公批了红没有”高拱这句话才落到了实处,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将高翰文夫妻送出京去。
“批、批了”冯保这才也想起票拟的事,从怀中掏出那张票拟,隔着门递了过去。
“晚了。现在就是去,也送不走高翰文他们了。”徐阶这一声轻叹,使所有的人都没去接那张票拟,冯保的手便一直伸在那里。
徐阶又说道:“皇上既要追查这件事,高翰文他们送出了京城也会抓回来。”
“我不这样看”高拱走过去一把抓过那张票拟,“张真人降世的事,已经朝野皆知。只要把人送走,谁也不敢大张旗鼓再去抓人。严党要我们的命,皇上还要自己的脸呢”
一言中的,这句话又点燃了众人眼中的希望之火。
“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去送人”高拱说着便要出门。
“高大人。”张居正走了过去,“我是兵部堂官,有兵部的勘合,我带兵部的人去,比你去要好。”说完又从高拱的手里拿过了那张票拟,再不犹疑,一步跨过冯保的身子,向门外走去。
屋子里就剩下了裕王徐阶和高拱。
徐阶这时也拿出了老臣的气势:“肃卿,你立刻去找邹应龙把他写的那份奏疏拿到,老夫这就去西苑等你。子时前,拼了命我也要把奏疏送到皇上手里。”
“徐师傅高师傅”裕王叫着二人,“不要去了,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这里待着。皇上要问罪,我来扛。”
徐阶和高拱心里一阵暖流带着辛酸涌了上来,两个人都跪下了。
高拱抢先大声说道:“王爷,自古汉贼不两立这个时候不拼,还要我们这些大臣干什么”
徐阶:“问谁的罪也不能问王爷的罪。大明的江山都在王爷身上了。”
说完了这两句,二人会心地同时磕下头去,高拱顺手搀着徐阶站了起来,两人又同时走了出去。
裕王怔怔地站在那里,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便要倒下的样子。
“主子”一直跪在门口的冯保这时倏地弹起,蹿进门去,一把抱住了裕王,接着冲门外大喊,“来人”
亥时末,各处的灯市都散了,观灯的百姓也都得在子时前回到家里,可家住斜街在外面看灯的人这时回不了了,都被严世蕃带来的官兵挡在街口,还不让走,一时间这里贴着墙根挨着路口蹲了好些人,不许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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