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已经回来了你去淳安,我去找杨公公这还不行我的祖宗”
何茂才:“您早告诉我不就行了,这是何苦”
郑泌昌:“不能耽误了,快去”
何茂才大声地对外喊道:“来人”
一个书吏进来了,见状一惊:“中丞大人”连忙奔过来扶着他。
何茂才站起了:“快去叫郎中。中丞,我走了”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书吏扶郑泌昌在椅子上坐下,转身准备去叫郎中,被郑泌昌虚弱的声音唤住了。
“不用去叫郎中。我现在就去见杨公公。”
杨金水的卧室内摆上了一张好大的紫檀木圆桌,围着也就坐了五个人。上首坐的杨金水,左右坐着四条精壮的大汉,面孔硬硬的,都穿着过膝长的黑衣。从背后看去,每个人的肩都特别宽,腰上被带子一束又显得特别小,黑衣的下摆短,露出的腿青筋暴露硬如铁柱。这就是被人称为“虎臂蜂腰螳螂腿”,大明朝赫赫有名的锦衣卫
据说锦衣卫选人的这三条规矩是在明成祖朱棣时定下的。凡俱备了这三条,第一便是擅走,一人每天能走一百六十里以上;第二便是擅跳,两丈高的墙,跃起来双手一攀,翻身便能过去;第三是擅斗,不只是有拳脚兵器功夫,更要有狠劲,同时掐着对方的咽喉,自己咽喉破了也不死,死的一定是别人。最厉害的,据说还有“马功”,就是能七天七晚不坐不躺,两条腿轮流踩在地上睡觉,七天头上双脚着地还能空手杀死一头狼
珍馐细肴对他们不管用,这时每人面前摆的是三腿:一条羊腿,一条狗腿,还有一只肥肥的猪蹄膀。酒也不用杯,每人面前是一只斗大的酒坛,上面都贴着一张红纸,一律写着“叁拾年”字样。
杨金水笑着:“到哪儿吃哪儿的东西。浙江就绍兴黄酒好。极品就是这些三十年的女儿红。等闲的人喝一斤也醉了。你们先把各自这一坛十斤喝了。另外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回京时装上船,给京里锦衣卫的弟兄们也尝尝。”
四个人也笑了,却都不像笑,嘴巴干干地咧开,眼中都还冒着精光。坐在杨金水下首的下首一个锦衣卫问道:“黄酒为什么叫女儿红”
杨金水:“习俗。绍兴人生下个儿子便要为他酿些酒,埋到地窖里,取名状元红,一埋便十几二十年,说是等儿子中了状元再取出来大宴宾朋。”
杨金水下首一个锦衣卫接言了:“我知道了,生了女儿埋下去,十几二十年取出来嫁人时再喝就叫女儿红。”
杨金水:“兄弟好见识。”
“我还是不懂。”第一个发问的锦衣卫又说话了,“要是生的儿子没中状元,这酒岂不可惜了。”
杨金水真笑了:“全国三年也才一个状元。叫这个名字,等到儿子娶媳妇拿出来喝就是。”
另一个锦衣卫答言了:“我也有点不懂。杨公公给我们喝的都是三十年女儿红,难道绍兴人的女儿三十岁都嫁不出去”
杨金水刚喝了一口酒在嘴里,一口喷了出来:“等三十年,就为等你们这几个来,好嫁给你们”说着笑得眼泪也淌了出来。
杨金水下首那个锦衣卫显然是头,对杨金水也十分买账,捧他的场,笑着说道:“三十如狼,配我们正合适”
另几个锦衣卫见二人如此说笑,受他们感染也放声嘎嘎笑了起来,声音却有些瘆人。
笑罢,四人便喝酒吃肉。那锦衣卫的头说上了正题:“来的时候,吕公公都给我们详细说了。该抓谁不该抓谁都听杨公公的。杨公公,什么时候动手,先抓哪几个”
说到这里杨金水的笑容收了,脸上浮出了忧色。
四个锦衣卫对望了一眼,那头又问道:“杨公公有什么为难”
杨金水:“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们了。这回第一个要抓的人是我的搭档。”
“搭档”几个锦衣卫没听懂。
杨金水:“按理这个人替宫里也着实做了些事,可这次鬼蒙了心,趁我在京里没回,竟然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公然丢皇上的脸他自己找死,我也没有办法。”
一个锦衣卫:“他当什么官”
杨金水:“宫里给他请了个六品的虚衔,其实什么官职也没有,杭州的一个丝绸商而已。”
锦衣卫那头:“不是官叫我们抓什么,让杭州府抓了不就得了”
杨金水:“这个人替织造局当了十几年的差,知道的事太多,到官府去,抖了出来丢宫里的脸。”
“我明白了。”锦衣卫那头捧起酒坛大喝了一口,“还有谁”
杨金水:“别的人要等审了这个人才能抓。”
又一道菜上来了,一个大托盘,里面托着四只大碗,每个碗里是绣球般大小一个红烧狮子头。送菜的竟是杨金水身边那个贴身随从太监,这时一边笑着将菜放到四人面前,一边凑到杨金水耳边:“干爹,郑泌昌来了。”
杨金水眉一皱:“他知道我回了”
随从太监:“好像知道。说是有天大的事,一定让干爹见他一面。”
四个锦衣卫都放下了筷子望着杨金水。杨金水沉吟了片刻,站了起来:“迟早要见,看他说什么。几个兄弟慢慢吃喝,我一会儿就回。”
四个锦衣卫站起来,拱手相送。
杨金水满脸堆笑地走进客厅,见郑泌昌就说道:“好耳报我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来了。”
郑泌昌站了起来,一身便服,头上却扎了好宽一条带子,脸色灰暗。
“怎么病了”杨金水望着他头上那条带子。
郑泌昌:“头疼,一半是受了风,一半是被他们逼的。”
杨金水:“谁敢逼堂堂浙江的巡抚大人坐,先坐。”说着自己先坐了下来。
郑泌昌也跟着坐了下来,不再绕弯,照直说道:“杨公公,沈一石做的事您老知不知道”
杨金水望着他,知他说的是织造局买田的事,心想此人一定听到了风声,抢着撇清来了,便反问道:“什么事我刚回,正要找你们来问问这一向情形如何呢。”
郑泌昌:“改稻为桑搞不成了,沈一石把买田的粮都借给淳安建德赈济灾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