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仙镇历来是热闹的,但今日却是分外的热闹。
宋银林作为一个牙人,他的眼力劲颇为犀利,码头处停着不少豪华的马车,他认出来那些马车有宴家、卢家这些大户的,甚至还看到了杨家的。
码头这里平日里也有北上的官员,但一般不会到码头上来迎接,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但更让他诧异地是,这些人迎接的人竟然是他曾经的客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该叫陈宓。
对于这个少年,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当时两兄弟非常落魄,甚至租住在一个暗娼聚集的胡同里,就为了节省一些钱财,怎么现在许多人来迎接的架势,难道是发迹了?
宋银林打听了一下,果然这个少年便是当朝翰林学士的弟子陈宓,据说从暗娼胡同里发迹,干过鸡蛋灌饼,后来当了醉仙楼的掌柜,再之后又创办南城能源,然后被翰林学士看上收为弟子,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宋银林不由得惊诧莫名,没想到自己接待过的一个客户竟然有此奇遇,不过他倒是没敢上去搭话,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但后来的他却是用这个噱头卖租出去很多的院子,客户也吃这一套,想要沾一点好运气嘛。
此事不消多提,却说陈宓一下船,便看到了来迎接他的人,陈定、卢伯蕴、宴清平等人赫然入目,还有一人紧紧盯着他,美目里还带着泪水,那是杨玉容。
陈宓与卢伯蕴几人稍微寒暄了一下,就钻进杨玉容的马车中,好些马车就启程往城里去了。
到了东华门外的宅子中,余贯余中等人被安置在旁边的院子里,隔壁的院子陈宓已经让宴清平帮着买下来了,就是为了安置张载的学生。
因为陈宓刚刚长途跋涉回来,宴清平等人也识趣的离去,即便是有事情要说也不急在一时,今天的时间是留给张载、陈定以及杨玉容的,大家都是有眼力劲的人,杨玉容眼里都快溢出来思念怎么可能看不见。
其余人走后,宅子里便剩下陈宓两兄弟,杨玉容以及文兰姐。
陈宓先是看看哥哥陈定,半年多未见,陈定身材又高大威猛了许多,当然,陈宓也是如此,兄弟两个站在一起,身量已经是差不多高了,只是陈宓骨架子小,看起来更飘逸一些。
陈定的神情比之以前,淡定了许多,眼神凝实稳重,想来从张载身上也得到了许多的教诲。
据陈定平日的信件里说道,他平时不仅要读书写字,还得帮着张载处理文书、客人往来等事务。
张载作为翰林学士,即便是他不太爱与人往来,当作为翰林学士兼着知制诰的职务,还有司农寺的事情,每日来拜访的人可不少,陈定作为弟子,自然要担起这些责任的。
人都是历练出来的,若非陈宓有这前世的经验,他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陈定其实也是很聪明的人,见的人多了,见过的事情多了,自然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浮躁了,如今举手投足之间,颇显大家风范。
再看看文兰姐,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脱离了原来的环境,来到了陈宅,与张载、陈定朝夕相处,文兰的风尘气已经消磨殆尽,取而代之居然有些雍容大方的气象。
杨玉容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眉眼之间有些宜喜宜嗔,喜得是情郎终于归来,嗔的是这没良心的跑去了杭州这么久,听说还有一个红颜知己,可煞是气人。
看到大家都有所变化,陈宓心中颇为欣慰。
几人坐着聊天,其实主要是陈定与陈宓两兄弟在聊。
杨玉容与文兰并不怎么插话,文兰是听不太懂,杨玉容虽然能够听懂,但她并不插嘴,因为男人在说政事,女人插嘴可不好。
陈宓与陈定两人聊着天,聊着聊着陈宓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吕诲吕中丞弹劾王参政祸国殃民,王参政转头弹劾富弼富相公,说富相公占着相位,却半点事情也不干,还总是在后面煽风点火。
尸位素餐,搅乱朝政,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王参政的弹劾又引起了诸多的反击,现在朝廷已经是一片乱糟糟的……”
陈定将事情娓娓道来。
陈宓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富弼估计要远离朝政了,还有吕诲,估计也要去国怀乡了,这个时候的王安石,着实是惹不太起的。
不过,陈宓却是暗暗打起了主意,他盯上了吕诲离开后留下来的空缺了,以及富弼离开后政事堂也会有所变动了。
虽然说首相之位肯定是够不上,但张载却是可以够一够政事堂啊。
至于中丞之位,祖无择的资历是够的,而且祖无择为人义气,对师友诚实。年少时随孙明复学经术,又从穆修学作文章。
二人死后,祖无择想方设法收集其遗文,汇编成册,自己出资刊印,使之传于世。
他不但为官勤政爱民,诗文也颇有名气。
在各地为官的时候,也是多建立学府,广招师生,掀起了该郡读书学习的良好风气,还算是有名誉的,这一次被调查更是证明了自己,所以,也可以争取一下中丞之位啊!
想及此处,陈宓心中也是振奋了起来。
原本他回来之前没有想过这些,只是现在形势发展,有些事情却是可以想一想了。
啧,帮着筹谋政事堂里面的职位以及全国最高检……嚯,这等挑战是他上辈子都不敢想的,这辈子却是可以想一想的。
到得晚上,张载也回来了,杨玉容虽然恋恋不舍,但也只能告辞离去。
张载脸上虽然带着倦色,但看到得意弟子回来,却是颇为兴奋,吃过了晚饭后,便将陈宓带到了书房,考教了一会的学问,满意道:“功课没有落下,这是非常好的,筹办银行之事固然重要,但功名才是立身之本,没有功名,即便是再受器重也不过是幸臣一个,不得长久的。”
陈宓笑着点头道:“还是老师教导督促有方。”
张载笑道:“你们兄弟都是好的,固安虽然没有你这般长袖善舞,但也是聪明的,这半年他帮着我处理事务,虽然不算出彩,但却是滴水不漏,引来送往不算是出色,但谨慎踏实,不露痕迹,虽然客人没有特意嘉奖的,但终归是有好印象的。”
gu903();陈宓点点头:“低调踏实,其实有时候能够走得更远,尤其是有老师照拂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