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中心中剧震。
他在宜兴是近几年名气最大的才子,许多长辈世交,乃至于师长都对他的才华啧啧称赞,即便是来到人文荟萃之杭州,他也是众人力捧的对象,他历来对自己的才华甚为骄傲。
在今日之前,他其实对陈宓并不陌生,毕竟元夕词的确是惊艳无比,静安四句更是气势恢宏,但私下里也有传闻这些是关学为了壮大自身而推出来一个少年人以扬名,因为有怀疑,便消减了其中令人震撼之处。
所以余中虽然好奇,但未必没有想要与陈宓做对比,且如果陈宓当真是欺世盗名之辈,他也是要不惜得罪关学也要将其真面目给揭穿的!
但今日之事确实是他们主动出击,题目也是他们自己拟造出来,这陈宓也一定是初见到,在没有亲眼见过西湖之前,仅仅是凭借柳永的一首望海潮,以梦中所见,化作一首绝妙佳词,如此之才华,着实是令人震撼!
而且他其实一直都没有说,陈宓如此之年纪,甚至比他要小上四五岁,在这样的年纪下,却有如此惊人之才华,着实是令人……瞠目结舌啊!
余中很震撼,在场的人也都很震撼,但他们既然出了三道题,他们的震撼便不会这么快停止。
他们震撼归他们,陈宓手上的笔却是不停止。
“咦,这字……”
有人瞧出了端倪。
“……这字初看平平无奇,可是整篇看下来,却是十分的舒服,端的一个个神完气足,眉清目秀……”
“去你的,哪有用眉清目秀来形容字体的……嗯……你说的对,的确是越看越是清秀,而且虽然清秀,但整个架子却是立得极稳!倒是与陈静安本人的气质想类了。”
“哈,你说的是,陈静安相貌如此俊秀,年纪如此之轻,按理来说,本该是清秀柔弱,但他却没有给人这个感觉,反而是渊渟岳峙,不像是个少年郎,倒像是个老宗师,也真是奇怪。”
……
余中却是不理这些,专注地看着陈宓的字。
”……余生于衢州,江南小桥流水常见,却不见天下之壮大之潮,本不该于梦中见钱塘潮,然有一夜梦中观潮,浩浩汤汤,甚为壮观,时日既久,然犹然如在眼前,今日有幸,便以笔墨记之,免时光荏苒淡忘之。”
前言已毕,便书名于上——沁园春-梦观钱塘潮。
“……八月奔涛,千尺崔嵬,砉然欲惊。
似灵妃顾笑,神鱼进舞;冯夷击鼓,白马来迎。
伍相鸱夷,钱王羽箭,怒气强于十万兵。
峥嵘甚,讶雪山中断,银汉西倾。
孤舟铁笛风清,待万里乘槎问客星。
叹鲸鲵未翦,戈船满岸;蟾蜍正吐,歌管倾城。
狎浪儿童,横江士女,笑指渔翁一叶轻。
谁知道,是观潮枚叟,论水庄生……”
余中看毕,心神摇曳。
到了这里,大家也都关注到了词中之意,俱都安静了下来,然而将词中之意,结合所观之潮,那一股铺天盖地的气魄却是扑面而来。
存在感一直都很低的邵刚叹息道:“静安之才天下少见,我等年年观潮,写了不少诗词,却没有比得上的,静安只是梦中观潮,便可写出惊世之作……邵刚不如!”
邵刚所写便是钱塘江潮,他转身将自己所写之诗词抓起,狠狠地撕碎,生怕被人看到。
此举提醒了大家,他们赶紧回了自己的桌子上,将所写之诗词撕了个粉碎,一时间满堂白纸屑纷飞,如同下起了大雪一般。
邬于兖说了一句话,此话却是让让之后有人谈起时候必加之以结尾。
邬于兖感慨道:“静安词后,满堂白雪飞。”
陈宓看到他们的过激反应,不由得有些愣神,一会苦笑道:“大家伙何必如此,不过是交流而已……”
邵材笑道:“静安莫要见怪,在你的面前,我们再不敢写诗词。”
陈宓不由得苦笑:“既然如此,那第三首也不必……”
“不可!”
有人大喝,使人吓了一跳,一看那人,却是邬于兖。
邬于兖急道:“……静安,还是得写啊。”
陈宓啊了一声,不解道:“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