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所说的主人,不知道是指彭素王,还是神秘的“丹枫九霞主人”,也就是“日帝”
斜眼看看两女所持的灯笼,上面都只淡淡画着一片枫叶,没有写字。走过两进房屋,凌冲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里可是丹枫九霞阁么”一名侍女微笑点头道:“官人猜得正是。”凌冲心里一跳,又问:“彭前辈可在么”那名侍女回答:“奴婢适才已禀告过了,主人外出。”凌冲心说原来彭素王就是丹枫九霞阁现在的主人,但“日帝何在”这种话,他就不便多问了。
晚餐不算丰盛,但颇精致。饭后送入卧室,那两名侍女告罪出去,拉上房门并上了锁。凌冲拍门大叫,却没有人答应。他觉得奇怪,庄院虽然很大,但一直是这两名侍女招呼自己,此外,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
转过头来观察这卧室,长丈半,宽不过一丈,不算大,只摆着一架睡床、一张书桌和两把长椅,床边燃着炭盆,屋中温暖如春。凌冲走到窗边,轻轻一推,正如他所料,窗户也被从外面销上了。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送信,并想办法说服彭素王投靠朱元璋,因此不敢孟浪,虽然这些门锁、窗销根本拦不住自己,也不好偷出门去探查。就在狭窄的屋中打了一套拳,又运行了两遍大周天,早早上床睡了。第二天一早起身,拍门招呼,两名侍女开了锁,送进盥洗用具来,并对他说:“主人已归来了也,有请官人。”
凌冲心里有点紧张,匆忙洗漱了,就跟随她们来见彭素王。
第三十五章一片丹心光日月
冬日的晨光,孤寂清冷,凌冲跟随着两名侍女往见彭素王,四下观看,对庄中的情况,观察得比昨晚更加仔细。这所庄院,果然是位于秦岭山脉某处的山谷里,庄中道路曲折迂回,似乎是按照八卦奇门排列,相信以自己的学问,独自一个人走不上百步,就会迷路。庄中枫树很多,想象正当秋令之时,到处红枫如云般掩映着红墙灰瓦,倒真不愧了“丹枫九霞阁”之名。
这次走的路长,倒也看到了其他几名仆役,都是玄色棉衣,低头洒扫,但相比起庄院本身的巨大来,确实显得人丁寥寥,并且气氛孤清。侍女们领着凌冲,虽然东折西绕,但看阳光所照射的方向,应该是向南而行。逐渐的,周围房屋渐少,枯草渐多,似乎是进入了花园中。一名侍女开口说道:“主人在碧血亭备下了茶点,迎候官人。”
凌冲心说:“这个名称倒也别致。”等看到了假山丛中那座八角凉亭,以及凉亭上的一副长联,他才明白名称的由来。这副对联也很独特,作为花园凉亭的门联,既不优雅,也欠温婉,上联是“大鹏落地生松柏,武穆武功光煊赫,北虏谁当麻札刀忍看碧血嗟头白”,下联是“正气腾空化日星,文山文学泪零丁,南冠不愧磁针石,留取丹心照汗青”。
无疑上联是咏岳飞,下联咏文天祥,两联各自成一首七言古绝,却又天然工整,慷慨豪迈,连凌冲这样诗词水平泛泛的,都不禁喝一声彩:“好”看那联语的署名,却又奇怪,是“丑厮”二字,好象乡下不识字愚民的乳名一般。
“退思来得甚快,”彭素王玄氅乌巾,拱着手从凉亭里迎出来,“我才回到关中不过数日,你已往应天打个转来了。”凌冲深深鞠躬,唱个肥喏:“在下携了敝上的回书,不敢耽搁,匆匆来拜见前辈。”
彭素王拉了凌冲的手:“不忙,且亭中说话。”领他进入凉亭,只见亭中石桌上,摆着几色点心,旁边一个小火炉,烹着清茶。彭素王拉凌冲坐下,笑笑说道:“若他时来呵,此处望去,景色绝佳。冬日花草都衰败了,但处两山夹并间,暖和少风,不比屋中气闷。”
凌冲从怀里取出朱元璋的信来,递给彭素王。彭素王展开看了,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我早便料到他会这般回复,的是枭雄本色。”把信重新折好,放入袖内。侍女斟上茶来,彭素王点头招呼:“退思,先吃些点心,再叙别情。”
凌冲咂一口茶,一股清香直沁入脏脾,似乎是上好的常州阳羡,在淮北很难喝到,心里不禁猜测:“莫非是张士诚送来与他的”又伸箸夹一块你糕吃了,然后问道:“那位李木子李先生,现下可安好么”
彭素王叹口气:“李大叔心脉受损,行事疯颠,我已安顿好了,寻几个名医为他调理。但十数年痼疾,是否能得痊愈,却也难讲。”凌冲昨晚就想到,史计都与龚罗睺说要回丹枫九霞阁来,若是他们听到了自己的消息,应该会前来相见。
尤其自己也很想再见见史计都。于是斟酌着词句问道:“在下认识一位史前辈,说曾在这丹枫九霞阁中居住,阔别二十载,颇想回来看看,不知可曾来到”
彭素王皱皱眉头:“计都星史叔父么我未曾见。我才回庄中不久,并不曾听下人禀报,说有客来访。”凌冲心里奇怪,那两人离开大都有两个多月了,路上甚么事情耽搁了,使他们没能回来呢
他低头不语,又吃块点心。彭素王突然问道:“史大叔可曾对你讲起过这丹枫九霞阁的往事”凌冲不知道是否应该说实话,想一想,含糊地点头。彭素王苦笑一下:“我接掌此处,不过短短一载有余,寡德鲜能,颇欲请那些叔父辈归来,重商大计,为反元大业尽一份力。可惜,七星流散,都不知何处去了。好不易寻到了木星李大叔,他又是这般光景唉,徒惹感伤。”
凌冲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只能埋头喝茶。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仆役走进亭来,呈上一封书信。侍女接过,递给彭素王。彭素王看了“哈哈”大笑:“李思齐已入我彀中矣”凌冲不解地抬起头来。彭素王解释说:“那李思齐枉称豪杰,却勘不破名缰利索,扩廓帖木儿本是他的晚辈,今日总制天下兵马,他如何乐意
我略加怂恿,他便说要联络脱列伯等诸将,共抗扩廓帖木儿之命,西军一兵一卒不得出潼关去。这是断了鞑子的右臂也“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皱起了眉头:“遮莫那些叔父辈,也以我年轻识浅,不愿居于我下,故不肯归来么”凌冲急忙安慰他道:“七曜料是不晓得阁中今日情形,故仍星散在外也。”不知道为甚么,明明阵营对立,他现在却颇为王保保和彭素王担心。
gu903();彭素王喝一口茶,关照那名仆役:“我不回书了,关照来人,休只教西军不动呵,要教他们与扩廓帖木儿自相攻杀者。”仆役答应一声,出亭去了。彭素王对凌冲说道:“此间还有一些琐事,退思你且稍候几日,咱们一道往平江去,我亲劝张士诚归投大宋便是。”凌冲喜道:“如此最好。朱张两家若能联军一处,鞑子不足破也”彭素王苦笑道:“只怕积怨已深,西吴王不得应允。”凌冲急忙为朱元璋分辩:“西吴王最识华夷大义,只要东吴王诚意归顺,料必不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