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家世妹下定了决心,谁也逼迫不得。”陆行道。
“你心疼她了?”长孙愉愉噘起嘴问。
“没有,路是她选的,她也乐在其中。如今她在昌黎,也跟你当初一样办了女学做先生,很是受人尊敬,老师也由得她去了。”陆行道。
长孙愉愉点点头,“因为你韦家世妹主动提起,你就顺水推舟议亲了?”
陆行就知道这坎儿绕不过去,可是现在又如何解释当初复杂的心境呢?说他只是想她断了念想,就不会内心煎熬,只要她活着就比什么都好。然则指不定当时长孙愉愉压根儿就不在乎他陆行所念所想,她只一心要给晋阳公主复仇。
很多话是不能说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过境迁,就更不用再提的。
“抱歉,愉愉,当时我离开了陆家,已经是极大的不孝,我不能置陆家于不顾,那么做的确可以让戾帝打消彻底对付陆家的心思,那时候陆家在宁江其实不好过,很多亲朋好友都断了往来。”
长孙愉愉其实也没想纠缠往事,那都是过眼云烟了。“那现在呢?现在我们回去,会如何?”
“先去给老太爷,太爷和老太太跪下求原谅。”陆行道。
这其实就是个过场。如果陆行随怀王输了,那陆家早就分崩离析,甚至灰飞烟灭了。而如今赢了,老太爷当然还是会不高兴,但陆家中兴的希望却还得寄托在陆行身上。所以他们不会被难为太久。
但是长孙愉愉担心的可不是这个,而是她一直没有动静儿的肚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消息,她是早就没期望自己能生孩子了。至于陆行,更是提都不曾提及,估计是怕问及自己会伤心。
可是家里的长辈就不会顾忌这些了。
长孙愉愉瞅了瞅陆行,想起陆家的家规,男子四十无子就能纳妾了,以前觉得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儿,可如今掰掰手指,陆行已经是过了而立之年了呢。
长孙愉愉有些不开心。
陆行却是误会了她。“放心吧,咱们不住琅玕院,我让泉石先回去收拾去了,咱们在东山住。”谏山书院就在东山。
“离得那般近,都不住家里么?”长孙愉愉不解。
虽说已经离那件事过去了好几年,但是长孙愉愉这种人走哪儿都是人的焦点和话题,他不愿意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被她听到。
若是住在陆家又难免有各种应酬,他如今也没有官身,委屈了长孙愉愉也不行。
“我想住在东山,静心把西行记整理出来。这也少不了需要你帮忙。”陆行道。
长孙愉愉多少知道陆行的担心,只能点点头。
却说他们这一路上哪家亲戚都没去,径直到了陆家村的码头。下船时,也没人来接,这和十年前长孙愉愉第一次到陆家村的热闹情形可完全不同。
第195章
陆行扶着长孙愉愉上了岸,右手撑起伞打在她头上,替她遮住初夏的阳光。
这其实不值一提,都是陆行做惯了的事儿,在西域时,伞就没离过他的手。
田间劳作的老农认出了陆行,高声道:“九爷回来啦。”
这一声却道出了世事的变化,陆行在人的口中已经从九公子变成了九爷,陆家下一辈的年轻人也都长大了。
好比当年来迎接他们的阿丝,如今都已经嫁人做了娘亲了。
长孙愉愉随陆行到了陆府门口,那守门儿的其实早得了陆行回来的消息,只是家里老太太有吩咐,都不许迎,因此那守门的见了陆行,也只能恭敬地问个好。
家里的丫头、婆子、小厮老远地看到陆行也开始行礼,虽说老太太有吩咐,但聪明人都知道这位刚回来的九爷是得罪不起的。
众人见他身边跟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都有些好奇。
但见那女子既不扭腰摆胯,也不如那风吹杨柳,走起路是正正经经的,可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你也说不出个什么好看来,反正让人瞧了就是赏心悦目。
众人如此方才晓得,原来姑娘家抬头挺胸正经走路,也是可以韵味天然好看的,却无需那许多动作来引人注目。
从那女子的身姿和背影都瞧得出,是个很年轻的人。一时大家心里对她的身份都各自有猜测。
毕竟先头的华宁县主已经离开陆家太多年了,如今府中伺候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认不出她的身影来也是正理。然而华宁县主和戾帝的那桩事儿,时隔多年后却是依旧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最让人感兴趣的话题。
只是后来就没了华宁县主的消息,有人猜测她死了,也有人猜测她就那么出家了,家里只少部分人知道陆行带走了长孙愉愉,但那些人的嘴里基本都不会再提及这个人,那件事。
所以这会儿“看稀奇”的人心里,完全没把陆行身边的女子往长孙愉愉身上想,只觉得恐怕是陆行在外头新娶的。
其实陆行哪怕真是新娶,也万万没有不告诉家里长辈的道理,那些个下人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陆行领着长孙愉愉进了门,走到游廊上,这才收了伞递给泉石,又转身替长孙愉愉把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帮她把被帽子压得有些贴服的额发拨了拨。
如此长孙愉愉的真容才露在了众人面前。
有好些人都长长地吸了口气。
其中一些人是年纪小的,才来陆家当差没几年,并没见过长孙愉愉,此刻是被她的容貌所慑,因此吸气。她们哪儿见过这样的美人呐,就是最极端的想象力,也想不出这样的容色,真不知她眼睛、鼻子、嘴巴是怎么生的,配在一起怎的就那样美呢?
剩下的一些人则是在陆家服侍了十年以上的人,瞬间就认出了长孙愉愉。毕竟见过她的人,都忘不了她的模样。她们是没想到华宁县主还能活生生地走进陆家,而瞧陆行的样子对她还很亲昵。
这些人是震惊于两件事儿。
一是最后一次见长孙愉愉那都是八年多以前的事儿了,这会儿再见,她却像是没怎么变一般,依旧年轻得仿佛刚双十年华的女子,美得那样新鲜,就像早晨还噙着露珠的牡丹花一般耀眼。
二则是,她身上发生了那种事,怎的陆行对她还那样护着?
以前的长孙愉愉自然是很习惯众人的这种注目的,但如今她只觉得有些烦躁,理了理头发微微地低了低下巴,以前她的下巴可是随时都抬得比较高的。
陆行伸手去拉长孙愉愉的手,却被她躲开了,但见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陆行又去拉她,长孙愉愉索性将手缩进了袖子里,陆行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