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升呐,你二叔毕竟是长辈,有这般同长辈说话的么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老人家皱了皱眉头,出言呵斥了一句,随后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黄德寿。
黄于升闻言躬躬身,恭敬地道了声:“爷爷教训的是。”
“你有什么话,就说完吧,老夫同众人一起听听。”
黄于升闻言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吐出来:“孙儿觉得,大房、二房做的事情太过了。完全不留余地做法,这本不是持家者应该有的态度。”神态不慌不忙地侃侃而谈:“毕竟我黄家三房有着血浓于水的感情。这还不曾到了正式分家的时候,就开始下死手。生意上的事情孙儿不太懂,但是也知道,最近我三房的一些生意被大房、二房联手压制的很厉害。”
他说着看了黄愈一眼,稍稍垂了垂眼睑:“眼下爷爷还在,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若是、若是有一天”话说道这里止住了,随后声音变得有些沉重:“那时候我三房大概就会被扫地出门了吧”
“呵,若是执掌黄家,这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又如何能成大事诸位可记得李家”
李家众人闻言,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岩镇姓李的大族倒是有不少,但是若是特指的话,大概便只有一个
“盐商李家。”黄于升将众人的神色收在眼底,这般提醒似的说了一句:“早年李家同我黄家斗得很凶,后来爷爷执掌黄家之后,通过拉拢分化,疏通关节,一系列的雷霆手段之后才将其彻底击败。”他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叹服的神色:“李家也是很厉害的了,要做成这些绝非三言两语说的那般简单。需要大魄力,大能耐。”
“在此之后,我黄家作为胜利的一方,对李家却并没有赶尽杀绝,相反却是给与了必要的宽恕,对一些事情既往不究。看看眼下,李家因此感恩黄家,成了我黄家的坚实盟友。”黄于升说着,拱了拱手:“孙儿不才,但也知道,如同爷爷这般举措,才是大家风范,是一个持家者该有的心态。对待敌人是这般,那么对待家里人,又何尝不应该如此呢”
黄愈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脸上露出几分缅怀的色彩。人老了,原本就喜欢回忆一些曾经的往事。很多年前,黄家的对手有很多,有些已经在岁月里慢慢沉沦下去了,有些存留了下来。一切原本的敌人变成了朋友,一些原先朋友慢慢地疏离。
黄家从几代之前同李家就开始斗争,算得上的宿敌。双方的仇怨是在黄愈手上化解掉的,随后联手进退,开创出了大好的局面。这一直被他引为平生最自豪的几件事情之一。
黄于升既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同时也不轻不重拍了一记马屁,以黄愈的阅历,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些,但依旧觉得心中有些受用。随后看着他的目光,也不像先前那般严厉。
注意到这一幕的黄家人,脸上微微有些变了。
倒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到黄于升居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个还是先前那个人么看神态,举止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的风范,说的话也是实在的道理,一丝一毫都没有曾经那个浪荡子的痕迹了。
对于众人微妙的心理变化,黄于升自然能够感受得到。随后压住有些得意的心情,接着说道:“但眼下的大房”他的目光略过黄德福,随后落在黄德寿身上:“二房呵呵,都做得不好。”
“这种胸襟气度,影响了格局。这些年黄家在爷爷的带领下,事先确定了大的方向,我们在其中只是按照这个方向去做事情。都是规定好的东西,所以不会出太多的岔子。但若是爷爷卸下担子,由下面的人来接手的话,怕是要出大问题的。做生意就比如登山,到了一定的层次之后,就越发需要谨慎,说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也不为过。若是意气用事,摔倒了,那么整个家甚至会面临着倾覆地危险。”
黄愈坐在上首的地方,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收起来,脸上出现了几分凝重。黄于升口中的道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但是这个时候被一个后辈这样点出来,还是觉得很有些意外。
黄于升这个时候也只是点到为止,随后就笑了笑:“这只是原因其一。至于其他的”说着摇了摇头:“我本就是一个不长进的后辈,犯错是常有事情。不懂察言观色,偶尔说错话了作为长辈,应该提携教导,而非一味的呵斥、责骂。对家人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在生意场上便会好么”他说着看着黄德寿,眯了眯眼睛,那边黄德寿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了,脸上越来越难看之后,他才慢慢的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二叔这性子,怕是在生意场也是改不了的。这些年没有出太大的问题,一方面是因为底下有一些能干的人手,另外便是我黄家势大,有人镇着场面”他说着目光转向黄愈,又是一记马屁轻飘飘地拍了过去:“有爷爷在,大家都卖黄家一个面子。只要能把生意做成,这些也都无关紧要。至于二叔你,大家客气的也就哈哈一笑,说声真性情罢了。”
“但若是有一天,爷爷不在了,你又得罪了人那说不准就将黄家往火坑里推。这些天,侄儿四处打听了一番,即便是眼下,对二叔你这性子无法容忍也是大有人在。你想不想知道背后都是怎么骂你的”
这个时候,厅堂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仿佛无形中有一只大手,将气氛攥紧,众人只是听着他说,怔怔的想着那些或有或无的东西,表情古怪。
而黄德寿被他连番点名,这个时候众人都在场合,老脸早就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但偏生黄于升说出的道理让他无法反驳,于是颤抖着嘴唇,气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二叔,事实而已,你也不用气。若侄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你也可以批评指正的。我改就是了。”他说着拱了拱手,朝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人群中几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黄于升稍稍偏了偏头,那边黄于瑞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怨恨,显然对于他在大庭广众之类扇自己父亲的耳光很是愤怒。甚至黄于翔也是眼神复杂。
这种感觉啧。
黄于升脸上表情从容淡然,但心中却有些纠结这些话,要是真是自己的说的,就太好了。
不过眼下的情况,呵,其实也差不多了。
黄愈像是才认识自己这个孙子一般,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几眼,随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候,黄德寿终究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大放厥词”黄德寿看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黄愈一眼,随后说道:“你若认为这几句诳语便能够影响到父亲的决断,那你就错了。父亲何等人物,这么多年,我大房、二房勤耿做事,难道他见不到么。若是真的有问题,还至于要你来说今日无论你如何狗急跳墙,三房的结局都是注定的。三房出不了人才,一切都是空谈。”
他说道这里,眼神露出几分狠戾:“原本对于赌局,我还觉得有些不妥。但眼下,嘿嘿今日的本钱我要加上一倍。”说到这里,伸手点了点桌上属于二房的木盒:“而且,你县试若能取中,我黄字倒着写。”
声音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黄于升闻言,沉默了片刻,就在众人以为他被黄德寿的话骇住的时候,却见他伸出指头挠了挠耳朵,对着左右说了一句:“倒着写黄字嗯,你们谁带笔墨了么”
似乎有一阵冷风吹过来,黄德寿脸上带着几分愕然,随后暴跳如雷地指着他,手指不断地颤抖着:“你、你、你”
gu903();黄于升笑了笑:“两倍本钱的话,我三房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