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美院东门外的临时停车标线里,孟宴礼从青漓一路开过来,8、9个小时,稍微有那么丁点疲倦。
他摘下墨镜,丢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位上,叩开一罐咖啡,喝了两口。
帝都确实闷热,车子熄火后,刚敞开车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像个蒸笼似的。
也难怪黄栌在青漓待了一个暑假,回来会觉得不适应。
孟宴礼在帝都市有房产,常年有人打理,其实他应该回住的地方,先休息休息,明天再约见黄茂康和黄栌。
而且路上和黄茂康通过话,他今天忙得要命,等下还有两个会要开,估计会忙到半夜。
但下了高速,开去家里的路上,孟宴礼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徐子漾和黄栌视频时,她唇上亮晶晶的小水泡。
说不上为什么,他也就突然很想去看看,在电话里嚷嚷着“没有空调根本活不下去”的姑娘,最近怎么样了。
孟宴礼是在某个红路灯路口忽然掉头的,回家的路和美院距离不算远,勉强赶得上晚饭。
校门口偶尔有稀稀拉拉的人群,从车前经过。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生,在他的车旁刹车,把脚踩在一方路障石墩上,拨通电话,语气挺不耐烦:“我到了,你人呢?”
校园里飞奔出另一个男生,扑过来揽住骑自行车的男生的肩膀,气喘吁吁:“我给我的粘土喷了点水,有同学开着风扇呢,我怕它裂开。对了,你问过黄栌没?她又不去?”
黄栌?
孟宴礼原本单手拇指敲在手机屏上,在给杨姨发信息报平安,没认真听他们的对话。
恍然听到熟悉的名字,他才意外地晃着手里的咖啡罐,偏头看了一眼——
骑自行车的男生瘦高,穿着打扮挺酷的,破洞牛仔裤,腰带非常有个性地垂到膝盖。
男生一条长腿撑在地面上,对黄栌似乎特别了解:“问了她也不来,她啊,宁可在画室里画到半夜。打个赌吗?她要是来,我把头揪下来给你。”
“谁要你的头!”
“不过她这学期画得真不错,进步特别大。”
“哎呦,人家黄栌画得好,关你屁事,给你骄傲成这样?又不是给你画的。”男生的笑容里,带有那种少年间特有的调侃,还用肩撞了一下同伴。
被调侃的男生笑着骂了一句:“滚。”
“再说那个交流赛,你不是和我说没兴趣么?怎么黄栌一说要参加,你就有兴趣了?”
“再贫嘴你就走着去。”
男生作势要蹬自行车走人,另一个男生赶紧跳上后座,拿出手机。
两人好像拨了个电话出去,嚷嚷着说了什么,自行车骑远了。
罐装咖啡不怎么美味,只能勉强提个神。
孟宴礼咽下一口咖啡,忽然记起在青漓时,黄茂康在电话里说过的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男生。
黄栌接到仲皓凯的电话时,刚锁好画室的门。
她举着手机,一路小跑,在电话里拒绝了仲皓凯和陈聆的聚餐邀请。
黄栌怕自己见了陈聆,忍不住告诉他,他奉为神明的那个艺术家,有一尊玻璃作品已经夭折,被摔得稀巴烂,所以拒绝得十分干脆。
但就算没有这个原因,黄栌也绝对不去。
因为孟宴礼来了,就在学校东门等她!
黄栌心情急切,甚至没想起来要去洗手间洗掉手上沾染的颜料。
黄昏中万物朦胧,她跑出教学楼的每一步都是期盼,还有一些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也有快一个月没见孟宴礼了,要聊些什么话题好呢?
在朋友圈里看到过徐子漾和程桑子过于频繁的互动,这个是可以聊的吗?
还是要先问一问杨姨的身体好不好吧?
如果孟宴礼不提,最好是不要聊起画画的事,对吧?
跑出学校东门,黄栌看见了孟宴礼。
他正在把手里的一罐咖啡空罐丢进垃圾桶里,偏头,看见她,微微一笑,往前迎了几步。
她跑得太急,差点没刹住脚步,几乎撞进他怀里,被孟宴礼扶住手臂。
黄栌以为的那些强行挑起话题的对话,都没发生,见到他,只听见孟宴礼一句熟稔的、笑着的“跑什么”,她已经脱口而出:“你怎么突然来了,都没打个招呼的。”
“没空招待我?”
“怎么会,我又不是我爸爸,我有的是时间!”
黄栌的快乐脱口而出,忘了自己刚刚在画室时,还盘算着晚上画到10点再收工的,“我是说,你来得太突然啦,我一直以为你是10月才来的。”
“我本来也以为。”
将近一个月没见,两人完全没有任何尴尬和陌生,在夕阳里开着玩笑。
“孟宴礼,车上有没有湿纸巾,我得擦擦手,都是颜料。”
“有。”
听孟宴礼说,他其实也是临时接到朋友的消息,行程提前,开了一天车过来,刚下高速不久。
黄栌吓了一跳:“那是不是很累?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孟宴礼逗她:“这不是惦记着有人欠我一顿饭,迫不及待就来了。”
第一次正儿八经请孟宴礼吃饭,黄栌迅速和他敲定:“孟宴礼,你有没有什么忌口?如果没有的话,我知道一家日式烧鸟屋,味道很不错,有一些清爽的小凉菜,可以消暑。帝都真的是太热了,对吧?”
孟宴礼发动车子:“听你的,哪边走?给指个路。”
黄栌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能说,一路上就没停下来过。
甚至聊到了徐子漾的感情新动态。
孟宴礼说徐子漾最近和一位女士走得近,估计是谈了段恋爱:“你应该认识吧,不是在那家酒吧买过酒么,就是酒吧的老板娘,程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