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尚毅不由现惊疑之色,只是不敢迟疑,立刻从前面的木架上拔取一支三角绣旗,向伺候在门首司役的党徒一点首,立刻走过一名精壮的帮匪。
欧阳尚毅低低的吩咐了几句,这名帮匪接过旗令,匆匆的出去。
这时天南逸叟武维扬往当中一站,向三堂香主及福寿堂的一班退隐的香主道:“本帮主执掌龙头主舵,总揽凤尾帮兴废之权,自知才力绵薄,措置时恐有负全帮托付之重。不过自在十二连环坞重建龙头主舵,重立内三堂,仗着欧阳贤弟们的日夜擘划兴革,数年来还算差强人意。凤尾帮日见昌隆,固然是祖师爷灵光护佑,也全仗众香主辛勤整顿之力。我们身为本帮领袖,更应以身作则,一来好叫领导后进,二来也要给江湖道上朋友看个榜样。所以越是我们身为师执的越应当束身自爱,不得稍背誓规,更得十分注意到江湖道上的行为。象已退隐福寿堂的鲍香主,当年与淮阳派结怨的事,就似有失检之处。鲍香主如以正义向淮阳掌门人质问,倘淮阳派掌门人不顾江湖道义,纵容门人,排挤我凤尾帮,我们尚可普请江南同道,开筵办理。鲍香主不此之图,竟自贸然与淮阳派掌门人动手,竟以毒药双梭施以辣手,此举实非我凤尾帮领袖人物所应为。本帮主蒙祖师的慈悲,及阖帮的爱戴,忝掌龙头主舵,今日有祖师的慈云覆荫,更当嘉宾莅止之时,谨向鲍香主请示,当日与淮阳派掌门人动手时有几对钢梭”
这时那站在双掌翻天崔丰身旁的要命郎中鲍子威双眉一挑,怒焰陡炽,认为武帮主是当着敌人有意折辱自己,这一来更勾起旧事。
当日自己被推崇入福寺堂,就有人暗示武维扬并非诚意尊崇自己,为是自己放下权柄,不叫自己再管本帮的一切,果然应了当日之言。
今日当着仇家,竟这么厉声责问自己,鲍子威哪还有好气答复,遂也盛气相答道:“武帮主,方才对于本座的事,既已词严义正的发表了你的伟见,此时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本座对淮阳派掌门人既然恰巧在此相逢,他不忘当年一梭之仇,本座也不愿欠来世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鲍子威绝不带累他人。若论当年的事,我还不算为我私人恩怨,此时他登门问罪,有我一面承当,也不致稍损凤尾帮威望。帮主你还究问当年事,岂不是多此一举”
要命郎中鲍子威对于龙头帮主所问的话,不但没答,反倒这么出言顶撞,大家全大惊失色。
天南逸叟武维扬容得鲍香主的话一落声,把面色一沉道:“鲍香主,你身为本帮退隐福寿堂前辈,已受着后两代的供养,现在既应在祖师的神坛前,望鲍香主谨守坛规。本帮主蒙祖师的慈悲,执掌龙头总舵,本帮规来处理本帮的一切,自有权衡;本帮主所问,鲍香主何故不答难道十大帮规、护坛十戒,由我们掌着,由我们破坏了么”
要命郎中鲍子威一见武维扬这么严厉诘责,显见是故意想和自己为难,竟拿祖师以及帮规的大帽子来压自己,遂暗暗咬牙切齿,豁出与他翻脸,倒要看看他究能把自己怎样
遂冷笑一声道:“我与武帮主共事多年,我鲍子威只凭两对钢梭、一只虎撑游方郎中所用的铁串铃,在江湖闯荡了半生,武帮主明知故问,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天南逸叟武维扬听了,从鼻孔“嗯”了一声,冷然说道:“鲍香主,我们凤尾帮自祖师立道以来,严订帮规,不准抢掠偷盗,不准恃势欺人,至于扶强凌弱,妄肆杀戮,均为本帮所不许。本帮布道传徒,用度浩大,只凭贩运海砂子为唯一资源。虽是扰乱国库,可是绝没有苦害黎民百姓之处,也正是我凤尾帮在江湖道上足以自豪之处。我们身为本帮领袖,持躬更应正大,庶可表率后进。当年与淮阳派掌门人动手,既没有深仇大怨,不过本帮徒众有被淮阳派门下折辱情事,本是细微小节,鲍香主囊中既还有无毒双梭,更不应遽下毒手。两家胜负不足道,鲍香主有这种偏激行为,何以表率后进虽没违犯十大帮规,可见实有存心不良,恣意逞凶之罪。鲍香主已是退隐之人,武某怎肯再以帮规相绳,不过我们身为帮中掌兴帮传道的师傅,若是不束身自爱,严守帮规,也叫各坛下弟子腹诽齿冷。更当祖师面前,鲍香主亟应引咎自责。请以心香昭告自陈悔过之心,将来好叫各坛下无所借口,鲍香主你以为如何”
要命郎中鲍子威一听武帮主竟要叫他当着众人,向祖师前自陈罪状,这是羞辱我鲍子威,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人间
立刻怒说道:“武帮主,我鲍子威自在本帮效力以来,蒙祖师的嘉惠,尚没蒙受帮规的处罚。想不到退隐福寿堂,倒要受他人的凌辱,万众的讥嘲。武帮主,我的子威未入凤尾帮,已把这条不值钱的蚁命扔在江湖道上,自入凤尾帮,更是心念中把此身付与祖师。我鲍子威已逾七旬,人活着寿长不过百年,就是能活到百岁,也不过还有二三十年的有限时光,何况能寿享百年的能有几人我蒙祖师的慈悲,叨幸许我入福寿堂终了余生未尽之年,这实是鲍某意想不到的事。如今居然在武帮主手中,依然要了却鲍某这条蚁命,这倒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鲍某自问对本帮多少效过些微力,如今既已入福寿堂,武帮主何得再这么以坛下效力弟子对待本座本座自入福寿堂,对帮中兴革并没妄参与一语半言,武帮主欲除鲍某,不过一举手之劳,用不着牵涉些不相干的事以为口实。不过武帮主身为龙头主舵,也要本着立帮法度而行,武帮主对于福寿堂的人似乎不应这么任意处置吧。”
第一百一十九回大祸潜伏正帮规棒打鲍子威
天南逸叟武维扬经鲍子威这么一抢白,倏的面色一沉,本是背靠神案,面向外站着的,此时身形往旁一撤,侧立在一旁,向鲍子威说道:“鲍香主,你也身为本帮领袖,曾受过本帮老师多少年的慈悲,可知道王法无亲,帮规也是一样。武某自掌龙头主舵以来,一秉大公,没有对不住人的事。鲍香主若以身已入福寿堂,已立于本帮最尊崇的地位,一切行动,无人敢再过问,要这么想就错了。鲍香主你应知身入福寿堂的必是品行端庄,在本帮功高望重,为帮中辛勤效力,应受后辈的崇奉以酬有功,借以鼓励后辈。若是行止有亏,使后辈怎样折服鲍香主不能正身焉能服众武某对福寿堂退隐诸公,敬爱不暇,既无微嫌,又无宿怨,不过本帮威信,不能由任何人断送。鲍香主藐视武某,难道连祖师的法制遗规也敢藐视么鲍香主,若是这么肆意而行,武维扬倒要一秉大公,以帮规戒条来向鲍香主讲话了。本帮主对鲍香主再申前请,还是请向祖师自陈悔过之,鲍香主能够勉从武某之意么”
鲍子威依然是声色俱厉的说道:“我鲍子威闯荡江湖四十余年,抱定了头可断身不可辱,武帮主若认为鲍某品行威望不值在福寿堂受后辈的供养,我即日退出福寿堂。武帮主若还以为不能称意,我的子威缴还票布,海底除名,这足以为不满意鲍某为人的泄忿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双目一翻,向要命郎中鲍子威怒视了一下,厉声说道:“请天凤堂欧阳香主宣读十大帮规、护坛六戒。”
这时内三堂香主面面相觑,知道今日的事实在不好收场,并且若不是当着香主和赴会的西岳淮阳两派,还可给两下略事解说,此时谁也不敢妄参一言。
因为武帮主历来言出法随,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他既已指摘出鲍香主有背帮规,鲍子威若是当面略陈愧悔之言,也就许可以将就过去。
再说帮主今日当着淮阳西岳两派掌门人开坛绝不是为他一人,这一来是拿蛇先拿头,非把他这件事办出结果来绝不肯甘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