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缘、修慧占了三间正房。
彼此落坐之后,给瞎婆子要来茶饭,先叫她饱餐一顿,鹰爪王等也净面吃茶。
慈云庵主这才向瞎婆子道:“我们把你救出匪窟,只是不能把你携带在身旁,你倒是姓甚么可还有甚么亲丁骨肉也好投奔他们。找一个安身之处。”
那瞎婆子叹息了一声道:“我这苦命人要是有亲丁骨肉,何致落到这步田地我的儿子曹珍,也是被人引诱,在这西路凤尾帮第七舵舵下为匪。那时我苦命人也曾劝我儿子,不要在江湖作恶,只是他执迷不悟,竟自被本帮一桩戕官拒捕的案子牵连上,落了个身首异处。我只倚这么不成材的逆子生活,他一死,我更无着落,生生把两眼哭坏。我在愤怒的时候,难免语言不谨,侵及凤尾帮,被他们听见了,恐怕我泄他们的底,明着说是存恤本帮的孤寡,暗中却把我圈禁起来。酆伦那老天杀的,竟把我交到女屠户手中,我自到了她那里,受尽凌虐,我也曾几次想寻个自尽,免得再受她的凌辱。只是我一身罪孽过重,求死不成,反多寻些苦楚。想是我这苦命人阳世的罪还没受够,所以菩萨不容我脱离烦恼世界我每日念佛,只求佛菩萨有灵,叫我快离开尘世。哪料这次竟蒙众位将我拔出地狱,我不肖的儿子已死,还有一个侄子名叫曹林以撑船为生,自从十年前到四川去,一去未回。有说是船已遇险死在那里,就有说在江南落了户,娶妻生子,不再回来了。我这苦命人又哪里去找他众位这么积德救我,我哪能不知自爱我想这位菩萨索性把我送在附近的尼庵中,我这苦命人把这未了之年,在佛前尽心忏悔一身罪孽。不修今生,愿修来世吧我要是自己投奔去,人家绝不肯收留。活菩萨肯这么成全我么”
慈云庵主向鹰爪王道:“这倒好办,我们也可赶紧起身。”
万柳堂道:“我们多布施些银两,庵堂中定予收容。”
侠尼道:“我们事情完了,我想把她带到碧竹庵,免得在外飘泊。”
说到这,店伙进来。
庵主问明,在这红土坡镇东二里,就有座白云庵,那是座清静庵堂。
庵主略进了些素食,叫店家雇了辆车,把这瞎婆子送了去,布施了二百两银子香火。
庵中既得了偌多香资,又知道慈云庵主是西岳侠尼,所以令瞎婆子每日只管在佛前上香点佛灯,念念经卷,任甚么事不用她管。
侠尼把瞎婆子交代了,回到店中,大家全是彻夜未眠。
一商议在这红土坡暂住一宵,第二日黎明起身,可以把精神养足了,遂叫店家另开了一个单间,预备请庵主跟四个女弟子歇息。
庵主已参修内功,只要把蒲团放好打坐,有调息入定的地方就行,徒弟们可得按着平常人安歇入睡,所以早早叫店家给安置好了。
这上房三间,是两明一暗的屋子,只有东暗间里有一铺炕。
两明间店家临时在迎门偏西放了板铺,在西间墙下也给搭了一副板铺,鹰爪王和万柳堂分在这两床铺上歇息,叫司徒谦和左恒在里间炕上歇息。
鹰爪王向万柳堂道:“我们路上携带这些现银,十分不便,况且现在捻匪已陆续向豫陕进兵,多隆阿将军也调集大兵分布在各路,我们带着这些现银太不好走了。我想或是把它寄存起来,或是兑换成金条才好携带。”
续命神医万柳堂道:“还是把它带到淮上清风堡吧,这次与凤尾帮的事,还不知落得怎么个结果呢。我们到宜阳县,那是大县城,定有钱庄,到那里去兑换,师兄看怎样”
鹰爪王想了想,万柳堂说的很是。
师兄弟正说着话,侠尼也走进来。
鹰爪王方要让坐,突听得院中一个操着不纯正的河南话的人。
鹰爪王在江湖一带已经走遍了的,哪一地方的话全能懂,院中人一开口,鹰爪王因为他矫作豫音,情知有异。
来到门口,忙的推门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竟是匪党跟踪而至。
这才是:江湖路上风尘客,再会江湖积恶人。
第二十四回福安店群寇夜袭
且说鹰爪王一个箭步,到了门首,把风门推开了一线,连窥察带听这个说些甚么
见进来的是个乡农模样的汉子,蓝布短衫,白骨钮子,蓝布中衣,白布袜子,十纳帮的大掖巴洒鞋;肩顶扛着一条哨码子,哨码子上有“三槐堂”三个黑字;手里拿着一条白布手巾,用它不住擦头顶上的汗。
看那怯头怯脑的神情,倒很象个庄稼汉子。
侠尼慈云庵主和万柳堂见鹰爪王这种注意神色,知道院中人定有来由,随也全折身在门旁穴窗察看。
鹰爪王听那庄稼汉向店伙紧自查问,他同伙的客人住在哪间屋中
店伙告诉他,店里并没有什么同伙客人,只是这庄稼人并不信,他说是:他们是粮食客人,他们到这红土坡粜粮。
他自己因为随老客去算账,所以有他伙伴来投店,说好了就住这个店,并且定规好了住上房。
店伙蔼声和气的告诉他,没有这么一拨客人,人家上房住的有八九位,人家一块来的还有出家人呢。
那乡下人颇有愣往上房闯的意思。
听店伙说出人家还有出家人,这才把脚步缩住,向店伙说道:“呵我几乎错怪了你。对了,刚进去的是个老姑”
底下的“子”字店伙没容他出口,推了一把道:“你管的着人家是甚么人么老乡我们还得伺候客人,没工夫陪你说话,你请到别处找去吧”
店伙急声厉色的往外推这庄稼人,这庄稼人把眼皮翻了翻,向店伙说道:“伙计你这是怎么说话俺人怯心可不怯,难道你们这店里只许住人,不许找人么你没工夫理我,我也没拉着你的腿。脚在你的腿上长着,你不会走么你这么说俺更不放心了,俺是死心眼,俺问不清楚,俺会挨着屋子看。反正找人没有掉脑袋的罪”
说着就要往上房闯。
院中这两人一口角,别的店伙也赶过来,向这乡农道:“老乡你别成心搅,已经告诉明白你,你还想怎么着你再磨烦,别说我们可要给你活活血。”
这乡下人把眼一瞪道:“怎么着你们还要打人么俺就不信”
有一个年纪最轻的伙计,说了声:“你不信”
砰的一拳正捣在这乡下人的肩头上。
这乡农嗥的一声怪叫,把肩上扛的哨码子往地上一摔道:“好小子真敢动手打人,反了你啦”
一边说着,这就盘辫子,意思是跟店伙非动手不可。
gu903();这一闹,各屋的客人全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