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几个男孩儿一去,屋里恢复了先前的轻言缓笑,大表嫂杨氏指挥丫头们摆宴排席,不一会儿就喊众人过去前厅用饭。
午后众人各散了,丰钰清晨赶路过来,请安前只是简略梳洗一番,大舅母命杨氏亲送她去暂住的“荷香馆”。从上房院子穿过花园,绕过假山,前面一片荷塘尽头处便是名唤“荷香馆”的小榭。
“夏日此处最是凉爽宜人,距老太太的宿处又近,布置简慢,妹妹莫笑话嫂嫂不周,缺什么少什么只管与我开口,可千万别客气。”
入目是间极雅致的小厅,两旁各有暖阁,东边一间摆了书架,西边一间便是寝居,布局通透。床前一张新打的妆台,上头摆着一只点漆八角盒,旁边一溜大小梳子、篦子窗前供了一大丛开得极好的芍药。
鹅黄色轻纱遮住沉香木床,床顶雕花刻叶,锦被一瞧便是新的,叠得整整齐齐摆在清凉的白玉枕头下方。
杨氏方才那番话明显便是客气,这哪里能算简慢
丰钰感激道“累表嫂和舅母费心,不过稍待两日,着实布置太奢如此疼我,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杨氏微微一笑,扬手招身后两个侍婢过来“这是翠柳,这是红袖,妹妹虽有自己的人服侍,只怕对府里不熟,留他们在此跑腿打杂传个话什么的”
转头对上两个侍婢,换了严肃面孔“好生招呼着表姑娘。”
丰钰一看那两个丫鬟气派就知是杨氏身边得力的,至少是屋里侍奉的二等,待要推辞不受,外头正有嬷嬷找杨氏说大爷有事寻她。丰钰只得感激收了人。
沐浴后,她换上段府为她备好的软烟罗寝衣,支颐坐在妆台前,随手拨弄下那只八角盒子,就见金光闪闪的一片钗子耳环珠翠装得满满。段家对她的重视是她没想过的。
有惊喜,也有庆幸。
在宫里头两年她都没想起要给段家的长辈们写信问安,是后头受得磋磨多了,委屈不知与谁诉,想及当年亲娘带她归宁在外家玩闹的时光,忐忑地写了封信回来,不敢吐露宫中秘辛,只几句极尴尬的问候。
然后经过三个多月煎熬的等待,收到舅父两句简短回复“家中安好,保重自身,勿念”。
这算是一个良好的信号,母亲去后日渐疏远的关系慢慢回复些许温暖,而今日这等重视程度却是丰钰绝不敢想的。
只不知是外祖母于她少时亡母的格外疼宠还是舅父舅母对她成人后头次上门小住的客气款待。
不论是哪种,都足叫丰钰感念在心。
她略歇息一会儿,表妹淑宝、淑华就过来寻她说话喝茶,丰钰与她们年龄差距稍大,家中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多已出嫁做了娘亲。瞧两个姑娘在她面前拘谨的样子就知这是大舅母强推过来陪她解闷的,丰钰心中苦笑,打起精神捡些年轻姑娘们喜欢的话题和她们聊天。
半下午过去,丰钰与两个妹妹熟悉起来。得知淑宝正在绣嫁衣,还与她讨论了半天如今流行的花样子,到了饭点上房派嬷嬷过来接她们过去,淑宝还拉着丰钰的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引得大舅母计氏斥她“宝儿,莫歪缠你姐姐”
淑宝便顺势央求道“娘亲,明儿冷二的生辰宴能不能叫钰姐姐也去那妮子平素总和我显摆她女红多好多好,好容易钰姐姐赶上,正巧叫她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
丰钰是个未嫁的闺女,原本出席个女儿家的小宴亦无碍,只是她年纪大了些,立在一群十三四五的姑娘间总显得有些突兀。大舅母怕她不好意思推辞,去了又要尴尬,当即笑道“你姐姐哪里比得你清闲你祖母多年不见她,好容易留在身边说说话,你莫强人所难。”
又试探问她的意思“冷家是近邻,一墙之隔,小时候你也见过那冷大姑娘的吧若是愿意走动,也可去玩一玩”
丰钰抿嘴一笑“原是应去的,只是我这回匆忙过来,也没先打个招呼留下和外祖母说说话,妹妹们代我问声好吧。”
不熟不络,去了给人图惹麻烦,丰钰不会去做这种惹人厌恶的事。
淑宝扫兴地撅了噘嘴,大舅母把眼一横她也不敢再说。
第二日众姊妹俱往冷家赴宴,段老夫人觑这机会单留丰钰说话。
议亲的事,段老夫人也有耳闻。她原不好插手女婿家事,毕竟如今丰府里的女主人已与段家无关。可丰钰这丫头找了上来,她还认这门亲,认她这个外祖母。
段老夫人心思电转,略想了一会儿,眼圈不由红了。她转过脸借咳嗽掩饰了,再一回头,丰钰起身递温茶过来。
一抬头,见段老夫人凝神注视着自己,丰钰抿嘴一笑“外祖母怎么了吃过饭可要先歪一歪钰儿帮您打扇可好”
段老夫人叹了声,伸手握住丰钰的手腕。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
丰钰抬眼,望见外祖母眼中浓浓的心疼不舍,她心中猛地一缩,眼眶几乎红了。
这么多年,没谁问过她苦不苦。人人都以为进了那红色宫墙,过得便是镶了金边儿的日子,皇上宫妃动辄打赏,活计也轻。她刚出宫回家时,客氏甚至有意无意地打听,想知道她可带了什么御赐的大内珠宝出来。
段老夫人面容悲悯,另一手摩挲她鬓发,“我知道如今你正在议亲,此刻屋里没有外人,外祖母想问你几句私话,你若愿意,就与外祖母说说。”
丰钰正色坐好了,她等的盼的可不就是外祖母这话么
“你继母替你相看的人家,你可有合意的”
若对面是外人,丰钰不敢答这话。说合意,显得她不矜持。说不合意,像是在埋怨继母对她的事不上心。
可眼前是她的外祖母,是她亲娘的亲娘。
丰钰垂下头,许久,才轻轻晃了晃脑袋。
王家幼子打小儿就在各个戏园子混,不爱红妆爱儿郎,包戏子包得明目张胆,世人皆知。
郑太太的弟弟屋里好些个侍婢,几天死一批换一批。
这样的人怎可能是良配
若非有着这样说不出口的癖好,这样的人家又怎可能愿意娶她
她想要个知冷知热能相守一生的人,哪怕贫寒困苦,只要能处得来,她不怕低嫁。
这个答案早在段老夫人意料之中,十年不曾回家的女儿,亲情能剩几分况她继母的亲生女儿也到了要定亲的年纪,不快快把姐姐嫁出去,妹妹怎么定亲自然是只要有上门求亲的,在客氏看来就是合适的人选。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你可有”段老夫人顿了顿,这话从来不该问及一个未婚的闺女,可不问,又怎么替她打算段老夫人硬着头皮道,“你可有意中人”
丰钰脸色一红,又是一白,垂眸摇了摇头,“没有的,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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