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腥热的红雨飞扬散落,打湿了他的面庞和衣甲,冲到半路之时,关兴的整个身已尽为血染。他就像是从血海中杀出的厉鬼,任何阻挡他前进的敌人,都将被他送往地狱。
而在他的迎面,同样一名全身是血的敌将,亦在用刀锋辟开一条血路,踏着敌人的尸体而来。
两骑相交,两柄锋利无比的刀锋辟开血雾,带着哧哧的金属之音而来。
铛
一点金黄色的星火飞溅而起。
关兴只觉刀上传来的巨力直灌于臂,只搅得五脏六腑都为之涌动,而那一刹那,他的头脑也因剧震而迟滞了一下,等他神智清醒,猛然回视之时,那一员敌将军已在身后数步之外。
显然,那一招的交手,敌将的感受与他一样,这一点关兴能从那血染的面庞中,吐露出来的那两颗散射着惊讶的眼眸中看得出来。
不过,那敌将只看了他一眼,则转过头去,策马飞奔而去。
按照骑兵交锋的惯例,一波冲击之后,双方会折返马身,再进行第二次冲击,但敌方骑兵在一番冲杀之后,却头也不回的望南而去。等到关兴和他的人马收止冲势,回身回望之时,敌方已绝尘而去,又变成了一条蠕动的黑线。
“那人刀法好生厉害,会是谁呢”关兴望着远遁的敌人,心中喃喃道。
所有的战斗结束之时,已是时过正午,关兴还是稍迟了一步,北营粮所的粮草被烧了将近一半。直到此时,黄忠才得到消息,曹真的一万多大军已趁着昨夜乱战之时,在剡国城以南三十里处安营已毕。
“这个曹真,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是老夫小看他了。”大帐之中,黄忠当着众将的面称赞敌方主帅,显然昨夜的诸般失误,令黄忠再不敢小看曹真那个魏国余孽。
正当他想激励众将,整肃斗志,准备再战之时,一道由北面而来的十万火急情报,让整个大帐顿时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
吴国水军突然在城阳郡附近海域登陆,横穿五莲山小道,出其不意的攻陷了东莞城。
也就是说,吴国竟然由海路抄到了汉军的背后,截断了青州与徐州之间的通道。
第三卷争雄第四百三十五章七路
此刻的黄忠,万般滋味堵在心头,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万万没有想到,吴军竟然会绕行海上登陆城阳,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阻断连通南北的交通要塞。
这个时候,黄忠方才想起关兴之前的提醒。
自从北海国南下以来,一路上的吴国郡县望风而降,尽管看起来战果很可观,但实际上由于黄忠军团的推进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对那些新降的各郡降采取有效的控制措施,这就导致很多地方的官吏只是名义上归降,黄忠根本就来不及派遣军队去镇服那些新降之地。
也正是因此,徐盖的水军从阳城郡海岸登陆之时,沿岸新降汉国的官吏马上又复叛归吴,这使得徐盖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越了五莲山,在毫无示警的情况下,轻松的奇袭夺下了守备松懈的东莞城。
其实,即使是关兴本人也没有判断出吴人的真正意图,他所担心的后方问题,也不过是担心新降之地人心不稳,补给线过长这等鸡毛蒜皮之事。
所以,当关兴听闻这个消息后,本人亦是十分的吃惊。
“老将军,吴人使此阴招,看来我们是中计了。如今粮草被烧一半,粮道又被截断,得赶紧夺还东莞才是,要不然别说拿下剡国,我们前线这三万大军只怕都有土崩瓦解之势呀。”
关兴的意思很明了,那便是催促黄忠下令撤军北还,不过,黄忠在最初的惊骇之后,却很快的恢复了镇定。
“东莞失陷,明显是曹真的计谋,他既然早有此安排,那么我们如今拔营北上去也必在其意料之中,若是他趁机率军掩杀,我军岂不腹背受敌”
黄忠的顾忌亦有道理,不过众将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应对,黄忠抚着白花花的胡须沉吟良久,遂道:“撤是一定要撤的,不过也要瞒过曹真的耳目。依老夫之见,我们就当不知东莞失陷的消息,营造出准备大举攻城的态势,然后趁机于夜晚北撤,等到曹真那厮回应过来时,我们也许早就夺还了东莞城,到那时他便奈何不了我们了。”
黄忠的计策也算稳妥,诸将在无异议,当即分头行事。
诸将回往各营,一面下令将士们秘密的收拾行将,一应重装备统统都不要,只轻装准备,带上十余天的干粮。
与此同时,汉军却又在剡国城北门一线增筑神威炮阵地,大肆的兴造云梯冲车等攻城之器,一副准备大举攻城之状。
剡国城。
前日晚间的一场大战,险些令毌丘俭送了小命,不过,当他逃还剡国城时,却惊奇的发现汉军北营火起,而在次日天亮时,汉军又匆匆的撤出了南营,将兵力尽数集中于北门一线。
等大批的援军抵达,分别依城下寨,待到曹真入城之后,将其中的计谋告知他时,毌丘俭方才恍然大悟。
“我本想告知你实情,但又恐传信的人中途被贼军所劫,事有泄露,故而只好让你蒙在鼓里,假戏真做,不想却让你险些丧命,真是难为你了。”曹真的口气中隐约有几分歉意。
毌丘俭笑道:“子丹将军这话言重了,只要能杀贼,我冒点险又有何妨。不过说起来,子丹将军真是料事如神,这一条计策真是神来之笔。只是那黄忠似乎尚蒙在鼓里,不知我们截了他的后路,还一副准备大举进攻的样子。”
曹真冷笑了一声:“这么大的事,那老匹夫岂会不知,我料他这是在玩明修栈道,明渡陈仓的把戏,哼,他以为可以骗得了我么。”
毌丘俭神色一怔,忙问:“将军,此话怎讲”
“很简单,那黄忠虽然是个匹夫,但也略通兵法,他知东莞被我们所据,后路被断,必然想赶着回夺东莞,却又怕退兵之际,人心不稳,被我们从后趁势掩杀,导致军队一溃不可收拾。”
曹真尚未言尽,毌丘俭旋即会意,接口道:“所以那老匹夫就假装要大举进攻,好迷惑我们,让我们只专心于守城,而这老匹夫却假机逃走,子丹将军,我说得对不对。”
曹真呵呵一笑:“不错,正是如此。”
毌丘俭眼看曹真一脸的胸有成竹,便又笑道:“将军既然又猜到了那老匹夫的用意,那恕末将斗胆一猜,将军是否已经有应对的良策。”
曹真冷笑一声,嘴角浮现起狰狞之容。
是夜,汉营之中一片沉寂,但沉寂之中却又暗含着焦虑与恐慌的情绪。
很显然,东莞失守,粮道被断的消息已在营中散播开来,尽管黄忠与诸将一再的安抚士卒,但这些朴素的士卒们仍然心怀着忐忑不安。
各营收拾得已经差不多,戏也该演够了,黄忠准备明天再营造出更大的进攻态势,然后趁着晚间之时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的弃营北撤。
夜已深,焦虑的士卒们也多部入夜,而黄忠却是辗转难眠。
他披衣走出帐外,远望着灯火通明的剡国城,苍老的面容间尽是惆怅与失落,时不时的还会长叹一声。
gu903();莫非,我黄忠真的已经是老朽无用了吗难得方大司马给我这一次立功的机会,我却弄成了这样,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