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点点头,起身要走,我心中一动,忙出声叫住他。
他和四阿哥都站定,静待我下文,我为难地蹙蹙眉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四阿哥在一旁,更是不好开口。
四阿哥瞅了我一眼,对十三阿哥说:“我先出宫了。”提步要行,十三阿哥忙拽住他,对我说:“我的事不瞒四哥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看这个架式,本来还想算了的,现在不说倒是不行了,只好笑道:“我想问你件事情。”我做了个请他坐下的手势,然后又笑请四阿哥坐,“绝非顾虑四王爷,只是刚才不知如何启口,所以有些犹豫。”
两人坐定后,都是看着我,我紧了紧嘴角,笑看着十三阿哥说:“这次随皇上去塞外,我见到了敏敏格格。”
十三阿哥一听,脸上怔了一下,微微蹙着眉头,四阿哥却是带着笑意侧头看向他。
我看着十三阿哥蹙着的眉头,心头有些凉,但还是接着说:“你可对她……啊?”我话未完,十三阿哥已经站了起来,四阿哥抿嘴而笑,看了看我,又看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对四阿哥说:“我们走吧!”说完想走,四阿哥坐于椅上未动,伸手拉住他,笑道:“话还未回,干吗着急着走?”
十三阿哥有些跳脚,看看我,又看看四阿哥,苦笑着说:“这风水转得也太快了,才一会的工夫就轮到我唱戏,你们看了?”说完,坐回了椅子上。
我掩嘴而笑,原来也有让十三阿哥想溜的事情呢。十三阿哥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问吧,不就那么点子事情吗?也值得你们揪着我不放?”
我敛了笑意,叹道:“敏敏的心思,即使未说,你也肯定是知道的了,那你呢?”
他问:“她和你挑明了?”
我点点头。
十三阿哥默默出了会子神,凝视着桌上的书说:“草原上的好男儿多着呢,她不用在我身上白担这些心思。”
一时,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其实不是没有料到的,敏敏虽好,只怕并不是十三阿哥想要的。明白归明白,想着草原星空下她璀璨的笑颜,想着从此后她也会知道虽贵为公主,但天下仍有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想着她可能的心碎、蒙尘的娇容,还是难过不已。忍不住说:“敏敏格格是个很不错……”
十三阿哥截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也说起糊涂话了?她就是个天仙,若不对我的心,又何必多说!”
我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十三阿哥站起,举步而行:“走吧。”
四阿哥随他起身而出,我忙俯了身子恭送。四阿哥出门后,转身替我把门掩上,一面说:“虽不是大病,可自个上点心,伤筋动骨最忌落了病根。”我刚想抬头说谢,门已合上。
脚伤还未好利落,康熙四十八年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我斜歪在榻上,凝视着跳动的烛光。已无悲喜可言,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正自枯坐,玉檀带着寒气推门而入,随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赶忙回身掩住了门,一面缩着脖子嚷:“好冻呀!”
我纳闷地问:“今日不是你在前头伺候吗?怎么宴席还未结束,人就回来了?”
她一面搓着手在暖炉上烤着,一面侧头笑看着我说:“特意央了李谙达让秋晨替了我,反正她正好想凑这个乐子呢。”
每年除夕宴席上近前伺候的人都会得些赏赐的,又有机会见着平日不可能见着的人与事,所以算是大家都喜欢的美差。玉檀为了来陪我,竟然特特地推了这些。我心中感动,叹道:“我自个呆着,也不觉得孤清,何必还为此去求李谙达呢?倒是白白欠了个人情。”
她烤暖了手,拿了食盒打开,笑说:“我可备了些好吃的。今儿晚上我们一面吃喝,一面聊天,也好好过个年,岂不是比伺候人自在快活?”
她把杯盘在炕上的几案上摆好,又往熏炉中添了一小把百合香。两人半靠着软垫,自吃自饮起来。过了半晌,我还是没有忍住,假装不经意地问:“我姐姐可进宫了?”
玉檀低头吃着菜说:“嗯,还有八阿哥。不过大概是因为病好不久,八阿哥看着精神不大好,脸上没什么血色。”
我端起酒,一仰脖子,狠狠地灌了下去,又有些呛着,侧着身子低声咳嗽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我本想多喝些酒,可玉檀陪着我饮了几杯,就把酒壶收走了,“姐姐病还未好,这酒还是少饮点,喜庆的意思到了就行了。”
我笑:“你倒开始管起我了。”
玉檀笑嘻嘻地冲我做了个鬼脸,替我盛了一碗牛骨汤,“喝这个吧。”
两人用过饭,又挤在炕上聊了会天,都没刻意守岁,待食消了些,就各自歇下了。我因为心中担着事,晚上并没有睡好。玉檀因昨夜让秋晨代了班,一大清早就出门代秋晨当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