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他好似没一点感觉似的,浑不怕烧着,赤手抓起,反手砸向那个土匪头目。
那土匪头目注意力不在这儿,直到木柴到了近前方才发现,手忙脚乱地拿着长弓,将之拨到一边。火星四溅,方米罕揉身扑到。那土匪头目从没见过这样的悍卒,和高丽士卒一比,简直就是天兵神将。
他又是骇然,又是慌乱,连连后退,气急败坏地叫喊不住。
那边厢,瘦猴儿稳住步伐,咬着牙,折断了肩膀上的箭矢,弃了短刀,抽出长刀,与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同伴,他这同伴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往逃走的战马追了几步,眼见追不上,两人转身冲入混战的阵中。
战马识主,奔到那土匪头目的身侧。
那土匪头目抵挡方米罕攻势,抽空往场中洒了一眼,四十多个土匪,已经死了半数。十来个敌人,小半数受伤。令他更加胆骇的是,那些敌人,不管伤与不伤,依旧都在奋勇杀人,唯恐落后一步的样子。
这样的态势之下,可以预见,他这股人,全军覆灭,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了。
他见势不妙,不敢久战,避开方米罕的一刀,把手中的长弓劈头盖脸投了过去,借以暂时止住方米罕的攻势。他转身逃出三四步,翻身上了战马,拿出短刃,朝马臀上刺了一下。战马受痛,恢恢嘶鸣,真如脱缰的野马也似,一阵风奔驰往山口外去。
方米罕紧赶两步,追之不及,捡起那土匪头目的长弓,没有箭矢。他抄起短刀,投掷出去,落了空。战马奔行极速,眼看就要奔出山口,一旦叫那土匪头目远走,势必难以隐秘行踪,甚至前功尽弃。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陡然闻听一声大吼,如同雷鸣。场上众人不由手下都是一松,齐齐注目去看。
但见山口,有一条大汉迎着奔马而立,不避不让。奔马与他侧身而过,电光火石的瞬间,这汉子伸出手臂,拽住了残存半截的缰绳,手臂上筋肉贲起,又是一声大喝,竟然将这奔驰的怒马,硬生生拽住
方米罕大喜过望,高声叫出了他的名字:“郭从龙”
这汉子正是平壤投军的郭从龙,他本被发去了新军,操练了一段时间之后,邓舍又将他转入五衙。此番奔袭王京,又特地将他调入杨万虎部,充任先锋,用意不外乎给他立功的机会,好做提拔。
细说起来,要没他当时在街上闹事,方米罕或许也不会降职。他自入方米罕队中,方米罕难免对他有所看不顺眼,只不过方米罕为人,颇是精细,晓得此人将来必受邓舍的重用,故而,倒是也没有为难过他。
这会儿见他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欢喜之余,不免庆幸。
骏马奔行,速度很快,虽被拽得停了下来,因惯性作用,刹不住身躯,前腿跪倒,后腿扬起,摔倒地上,砸起来一片烟尘弥漫。那土匪头目,被远远地甩到一侧。郭从龙两步赶上,不等他爬起来,就手抢了他的短刃,揪起头发,顺着脖子转了一圈,割下了他的头颅。
剩存的十几个土匪,何曾见过这等的勇士早吓破了胆子。不等方米罕说话,立刻缴械投降。
方米罕吩咐,命瘦猴儿押着他们,打扫战场,清理血迹,挖掘了一处大坑,丢下死者尸体。他们是先锋哨探,没空带俘虏,等这十几个人做完这一切,顺手也宰了,一并丢入坑里,埋了了事。
方米罕所部,总共十个人,无一阵亡,受伤最重的瘦猴儿,肩膀上一箭,左臂上一刀。待伤者包扎完毕,一行人稍做休息,即又上了征途,马不停蹄,奔赴王京。
此地距离王京,不足二百里。
第三十七章神仙
平壤的赏花宴,仍在继续。
洪继勋谈性正浓,他侃侃而谈,说道:“映山红开处,满山遍野,虽然好看,可惜失之于过艳。正如刚极易折,艳不能久。要论花之绝色,还是牡丹。迎春而绽放,绚烂不可方物。姹紫嫣红,雍容华贵。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若是依旧把视线升到云层,可以发现,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正是郭从龙怒吼山口,力勒奔马的瞬间。
说起来,也难怪洪继勋如此的高兴,罕见的对军政之外的事情滔滔不绝。他的心情,邓舍能体会一二。他毕竟生长双城,高丽算是他的一个故乡,一旦海东拿下南高丽,对他来讲,可不正是衣锦还乡
他高兴,不代表别人高兴。
平壤西北数百里外,沈阳城中。
纳哈出头裹白布,一只脚肿得像馒头似的,高高翘在案几上。他抓着一柄赤金拐杖,狠命地敲打着跪在他面前的一个将军的脑袋。他咆哮如雷:“邓逆个土贼出尔反尔,奸诈小人那高丽洪彦博说的,可属实么有没有去落实”
“海东边境封锁,末将等无法潜入。但观看辽阳各地的警戒,近日来突然森严。由此推测,洪彦博说的,应该是真。”那将军抬头,偷偷瞄了眼纳哈出头上的白布,战战兢兢地小心说道。
十来天前,纳哈出外出打猎,一时兴起,非要到辽阳城外转一转。不料半路上遇见辽阳的守军巡逻,狭路相逢,混战了一场。纳哈出跌倒地上,头上的伤口及扭住了的脚,就是因此而来。
好在双方的人马都不多,无心恋战,辽阳的守军也不认识纳哈出,这才被他侥幸逃脱。屈指算来,与邓舍部交战数回,他几乎次次负伤。这一回,还坠下马来,在将士们面前丢了人。他如此恼怒,也在情理之中。
“张德裕张德裕呢”
堂下站了数十个文武属僚,张德裕出列,没来得及说话,纳哈出就用拐杖连连敲打地面,叫道:“来人拉下去,笞三十七。”
蒙元的笞、杖之刑,与中国历朝不同,遵循蒙古的旧制,尾数皆为“七”,用意为“天饶他一下,地饶他一下,我饶他一下”,有些平恕的意思。至于当庭杖刑,也是蒙古的旧制。别说省府这一级别,皇帝上朝,一样如此,看哪个大臣不顺眼,当场拉下去,扒了裤子痛打一顿,实属寻常。打完了,依旧上来,奏报议事。上位者习以为常,下位者也不以为侮辱。
张德裕就在这堂上,众目睽睽之下,被扒了裤子,痛打一顿。痛的他叫苦连天。纳哈出问道:“你可知罪么”
“知罪。”
“你有何罪”
“邓逆进攻高丽一事,年前随臣一起前去平壤的细作们,没有提前发现,不能使得我沈阳早做预备。落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