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打磨得所剩无几了吧
皓月和皎月搓着手在边上劝说,“女郎快起身吧,没的跪伤了膝头子。有什么不称意的咱们再想办法,你这样怎么成呢”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旨意下了,木已成舟,神仙也改变不了。只可气自己这么傻,还跟着亲眼目睹了广宁王妃的死。如今报应来了,她来填缺,成了她的替代品。
她趴在地上苦笑,这就是所谓的贵不可言么陈留的宗室不知有没有接到诏命,母亲看到手谕又会做何感想继妃,恐怕谢家几百年里都没出现过这样的名号。她灰透了心,恨不得立刻死了就好了。眼泪的份量那么重,打在青石板上像穿透过去,很快不见了踪影。夫子大概心满意足了吧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拿她配二王如果需要她斡旋,跟了大王不是更加顺理成章么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她们来扶,被她一把甩开了,“替我备车,我要回陈留。”
皓月和皎月面面相觑,踯躅道,“女郎这会儿万万不能回去,若是想爷娘了,阁老和家下主妇自然会过邺城来操办婚事的。宫里才传了旨意出来,女郎要和广宁殿下一同进宫谢恩才是。”
她哪里管得上那些再呆下去就要疯了,她不愿意困在这里,她要走皎月和皓月却拦住她的去路,好话说了一箩筐,她烦不胜烦,憋了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咬牙喝道,“给我让开你们都是慕容琤的狗腿子,都变着方儿的来算计我我哪里对不住你们你们要这样害我既然要我嫁我就嫁,遂了他的心意总行吧我回陈留备嫁总行吧你们扣着我,能扣我一辈子不成逼急了我一头碰死,你们算盘落空了,把个尸首嫁到广宁王府去”她实在是痛煞了,说到最后顿足呐喊,仿佛这样可以把满心愁闷拔草似的根除掉。
慕容琤远远听着,她的话直剖开他的胸腔锥在心上。从愧怍到恐惧,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简直要了他的命她越说越愤慨,他再听不下去,过来遣退左右,怔怔的望着她。
“细腰”他试着靠近她,连手指都在颤抖,“抗旨不尊是什么结果你替谢家想过么眼下回去是要给谢家招难的。”
他将要触到她的时候她堪堪躲开了,她不能原谅他,眼神里满是恨意,“夫子你高兴么上年年尾我求夫子替我退了王家的婚帖,夫子说过我的亲事以后要由你来定夺,结果引着皇后给我指婚,拿我配给二王做填房,是不是”
他狠狠一震,那句“填房”刺耳至极,他知道傲性的谢家人看不上。他千算万算,算漏了皇后的主意。原以为如今多事之秋,皇后没有心力来料理儿女婚配。他在诈伤的这段时间里好有腾挪的余地,如果趁着混乱一举铲除大王,二王无能,摆布起来容易,他就可以全须全尾的保全弥生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赐婚的圣旨下在这时候叫他始料未及,大王还活着,好运气落到二王头上,白便宜了那个懦弱头儿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怎么料理惊动的不止皇后,还有圣人和满朝文武。她戳在他痛肋上,他拿什么话来应对她前所未有的彷徨,像被抽了主心骨。他试图拉她的手,她厌恶的推开他,狠起心肠道,“我曾经和你说过,既然指了婚,我对将来的郎主必然全心全意。夫子也请自重,你我日后只有师徒情义,旁的就当做了场梦,都忘了吧”
他愣在那里,没想到她这么绝情。他空有一副好口才,现在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个人对站着,煌煌的太阳挂在头顶,照得人头昏眼花。
她抬起两手捂住脸,声音震荡着从指缝里传出来,“我想了想,你说得很是,我不能回陈留去,不合时宜。只是卬否我也不能再住了,这世上断没有阿嫂在小郎府上借居的道理。”他惶骇望着她,她慢慢抬起头,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没有眼泪,脸上挂着无奈的笑,长叹道,“我才刚气冲了脑子,糊涂了。我和广宁殿下有过三面之缘,三趟过后再见面便有了婚约在身。静下来琢磨琢磨,可不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么说什么继妃,其实我也不是个守旧的人,好歹算正室,谢家祖宗神位前也交代得过去。”她调过视线来看他,“夫子,多谢你这几年的照顾,学生如今许了人家,到那边也不忘夫子的恩情。”
她絮絮说了那么多,他痛得也够了,冷下脸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的种种都不算数了么昨天花树底下的话也不算数了么”
现在说算不算数还有什么意义她背过身去,昨天的一切历历在目,摆到今天来,却成了天大的讽刺。凑嘴的爱你爱我,轻飘飘一句话值个什么反正自己的心自己知道,她是不打诳语的,可是他呢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爱到忘记自己,他能么在他心里她终究比不上那张龙椅,倘或他真的爱她,焉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我晓得你的心大,装得下万里河山。”她垂首道,脸上唯剩寒冷的悲哀,“我是个凡夫俗子,咱们之间隔着十八重天呢看来注定只有师徒的缘分,再往后便要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广宁殿下儒弱,我那时心里就同情他。现在好了,既然派我做他的王妃,那就是佛祖成全我,叫我也做回暖老温贫的义士。以后有我护着他,谁也别想欺负他。”
她这番言辞是在告诫他他突然觉得她离他那么远,过去的三年没有看透她。他以为抓住她的心便够了,谁知道她那么有主见,横是要同他划清界限么她就这样死心眼
他攥紧了拳头,“我没有想过要放弃你,就算暂时将你托付给二王,你也不能忍耐么”
她徒然觉得他面目可憎起来,“我绝不做第二个王阿难你动这心思便是对我的侮辱,纵然你有本事整治死二王,我也不会再醮”
他怒不可遏,铁青了面皮一甩袖子,“罢,我这就进宫去见皇后我从丹凤门爬进去,求她撤了这道旨咱们且过几天好日子,反正任人鱼肉是将来的事,只图当下痛快,这样可行”
他横下一条心,转身便要往门上去,可不知庞嚣和晏无思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直叫着“夫子三思”,死死拦住了他的去路。
“横竖到了这步,夫子哪里还有回头路走”庞嚣气急败坏道,“宫里都知道夫子伤得只剩半条命,眼下直剌剌闯进宫,不单是圣人皇后怀疑,还有晋阳王殿下呢,他那里怎么交代一个闪失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夫子这些年来受的屈辱怎么算都不计较了么夫子忘了道场授课三千太学生,前一天还被大王吊起来打么忘了当年巨鹿之战中圣人要弃车保帅么亲情这样浅薄,仁慈了便是死路一条夫子是成大事的人啊,怎么能因为现在的一点挫折就轻言放弃”
弥生心乱如麻,一头羞惭于这段不堪的感情暴露在外人面前,一头又心里钝痛。听见庞嚣说他被大王吊起来打,她几乎控制不住眼泪。他有那么多痛苦的回忆,那她呢她何其无辜,要落进这样的圈套里来
她两难之际晏无思怒目瞪视她,“你要毁了夫子不成夫子对你的心是真是假,你是木头,一点都不知道若是没有动情,何必这样旁生枝节将你带到大王跟前借故避开,你落进他手掌心里能窜到天上去么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机演这出苦肉计你如今让他去,且等着半道上给他收尸不管你念不念旧情,至少你在夫子门下三年,师恩难忘,你是诗礼人家出身,这点道理都不懂”
gu903();他们一唱一和各有各的立场,她倒变得罪大恶极似的。现在才知道他的棋盘有多大,原来庞嚣他们都是知道内情的,原来他们都是他的拥趸。自己不才,占了棋子这么个角色,那么她应该感谢他的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