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气,我只是想说,咱们夫人不中用,有她在一日,咱们五房就要被七房压在头上,将来分到我儿子手里的产业就少了。”温姨娘尤为不觉,继续说道:
“若换了个厉害的新五夫人,把七房狠狠的压下去,将来五房真正当起家来,把控整个颜府的家财,你女儿青莲的嫁妆不是也更丰厚些嘛”
“你”颜姨娘怒极反笑,冷冷道:“看在多年姐妹情分上,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言罢,拂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温姨娘毫不在意,叫奶娘抱来哥儿,自己抱着逗弄着,心想你又没有儿子,何必在我面前摆什么姐姐的谱将来你青莲出嫁了,还不是要靠着我的哥儿在娘家撑腰么
先五夫人去世,九小姐扶灵锦官城。
一年后,继室杨氏进门,一来就给了莫姨娘几个下马威,将五房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再后来,杨氏生下一对孪生兄妹,五房有了嫡子。
等杨氏出了月子,再次披挂上阵,将矛头对准七夫人柳氏,正是天随人愿,当时七老爷病情日益加重,柳氏要照顾丈夫和管教年幼的儿子,慢慢退出了管家之争;大房一家去了扬州,九房沈氏还是个小媳妇,于是杨氏一家独大,很快掌控了整个颜府。
事情发展到现在,都是温姨娘愿意看到的:五房如日中天,她的最大竞争对手莫姨娘被打压。
只不过,她以为这便是结局了,可这却只是一个开始。
杨氏在府里站稳了脚跟,便开始磨刀霍霍向“姨娘”。
宋姨娘本分老实,杨氏挑不出错来;莫姨娘娘家日渐得势,杨氏不敢轻易出手。
于是,颜姨娘和温姨娘就倒霉了,颜姨娘本是家生子,谨慎小心,是老太太给五爷安排的通房,又只有一个女儿;而温姨娘是原配魏氏的陪嫁丫头,在府里毫无根基,不得颜五爷宠信,生了个儿子,人缘又是最差的。
所以,杨氏想,若不先拿温姨娘开刀,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的智商嘛
温姨娘渐渐发现,无论她怎么讨好、怎么做低伏小、怎么痛表忠心,新五夫人杨氏却毫不手软的给她小鞋穿,折腾得她一年内像是老了好几岁。
再后来,温姨娘刚刚排了序齿的儿子没能熬过水痘,在高烧和奇痒中挣扎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去了。
因是得病暴亡,儿子连一副棺材都没有,抬出去烧成了灰烬,骨灰收在一个瓷坛里,被杨氏安排在金陵城外的一个小庙里供奉着,至今都没能埋进颜家成都老家的祖坟。
没了宠爱、没了儿子,温姨娘的命运画了一个圈,弯弯绕绕的,最后还是回归到了婢女的路线,只不过她伺候的对象从好脾气的魏如眉,变成了冷酷暴躁的杨雪梨。
颜姨娘夹着尾巴过活,为保护唯一的血脉青莲,不得不装做与女儿形同陌路人,和温姨娘一样如婢女般伺候在杨氏身边。
温姨娘和颜姨娘这八年来简直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忍受着脾气越来越暴躁,行事也越发冷酷无情的杨氏。
只有本分老实的宋姨娘在杨氏嫁过来这八年里生下勘哥儿。
“你如今,也算是熬出头了,不像我,唉。”
东院里,温姨娘和素衣银簪的颜姨娘对坐在罗汉床上,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温姨娘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
这几天杨氏因母亲和大嫂远道而来,三个女人整日在泰正院说着体己话,杨氏嫌温姨娘碍事,就放了她几日假,还暗示她这几日也不能闲着,经常去东院礼佛的颜姨娘走动走动,看颜姨娘母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温姨娘像木偶般应下,每日中午、晚上吃了饭,就穿过院子天井的葡萄架来看颜姨娘。
颜姨娘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也没有闭门谢客,坦坦荡荡的上了茶和她说话儿。
颜姨娘受伤的脊背还在作痛,好在这些日子天气凉下来了,伤口渐渐愈合,睡觉都是侧躺或者趴着,这算是熬出头了么
颜姨娘淡淡一笑,道:“老太太要我在这里礼佛,为老爷夫人祈福。”
温姨娘动了动嘴唇,眼里露出凄哀之色,道:“姐姐且放下心,妹妹不会做那耳报神,更不会和夫人乱讲。”
能放下心么如今我谁都不相信,只信自己的女儿。颜姨娘只是笑笑,说:“妹妹喝茶,都快凉了。”
温姨娘身形一震,泫然欲泣道:“自作孽,不可活,妹妹早就食下昔日种的恶果,姐姐还不能原谅妹妹吗”
“妹妹何出此言我从未怪罪过妹妹,何谈什么原谅。”颜姨娘道。
“都是妹妹的错,不听姐姐的劝告,还奚落姐姐没能生儿子。妹妹犯了大错,害人害己,失了哥儿,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像一只狗般在夫人面前讨好乞食。”温姨娘泪如雨下,哽咽道:
“先五夫人还在的时候,她把我们这几个姨娘当人看,从来不朝打暮骂,也不无事生非,你我有孕时,她请大夫请乳娘,还单独给我们开小厨房,好生调养着。”
颜姨娘打断道:“妹妹提这些做什么先五夫人已经去了。”
颜姨娘暗想:当初你踩她一脚时,何尝犹豫过半分现在惺惺作态又有什么用
“妹妹听我把话说完。”温姨娘扯着颜姨娘的袖子,哭诉道:“我心里难受,也只敢和姐姐说这些心里话,今天是来给姐姐示警的青莲说了门好亲事,五爷和老太太都逼着五夫人准备嫁妆,可五夫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啊,你莫要以为你躲在佛堂,青莲婚事已定就高枕无忧了五夫人她她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妹妹魔怔了,敢议论主母,请速速回你的西院去”颜姨娘扯回自己的衣袖,下了逐客令。
“姐姐别赶我走,我做了孽,这辈子翻身无望,如今只是等死罢了,可是姐姐不同,你还有青莲能指望。”温姨娘低声道:
“你要小心五夫人,她可能会对青莲下手。我那哥儿死的蹊跷,好端端的得了什么水痘去了。前几年七夫人从成都回来时,本来是打算带着九小姐一起的,可是那个时候九小姐偏偏也得了水痘”
“那里有那么的巧合”温姨娘凑过去耳语道:“九小姐命大,躲过一劫。我的哥儿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如今九小姐听涛阁防的严实,上头又有老太太和七夫人罩着,五夫人不敢下手,可是你的青莲怎么办夫人心肠歹毒,你要比以前更警醒才是。”
颜姨娘瞳孔猛地一缩,依她对杨氏的了解,杨氏胆子大下手狠,青莲一个小小庶女,该如何应对呢
温姨娘擦了擦了泪,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金镶宝石排花簪子放在炕桌上,说:“这是我给青莲的添妆,姐姐替她收着罢。”
弧形的金丝架上排列着十一朵以黄金为花瓣,宝石为花蕾的簪子,无论是造型还是成色都堪称极品。
颜姨娘不敢接,推了过去,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再说青莲婚事还早,等以后再说。”
“以后”温姨娘凄然一笑,道:“我是个没有以后的人,还不知能不能活着看到青莲出嫁那天。你放心,这个簪子来历清白,是先五夫人在我生了哥儿之后赏的,如今我也没脸戴着这个进棺材,不如给了青莲,将来在娘家也能撑一撑场面。”
gu903();言罢,温姨娘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