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菱从母亲怀里爬起来,“我不去家里又不缺我的月例银子,九小姐那里也不缺丫鬟,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刘妈妈眼圈一红,一把抱过女儿,“你从小就是当做小姐养的,吃穿就不说了,家里还请夫子叫你读书识字,比起一般书香门第的小姐也不差什么。”
“只是,你的身份毕竟不是小姐。我和你爹都是奴籍,无论贫贱富贵,你和两个哥哥从一出生就注定是奴才,别看我们现在过的体面,依仗的不过是主子的喜怒,主子若看不顺眼了,我们全家沿街要饭都是可能的。只怪我和你爹无能,没能在生你之前脱了奴籍。”
采菱连忙捂住母亲的嘴,泪如雨下:“娘女儿怎么会怪您和父亲呢你们锦衣玉食的把我养大,现在正是我回报家里的时候。只要能帮家里脱了奴籍,女儿做什么都可以的。”
“若是脱了籍,二哥哥就能考科举做官,咱们家开铺子挣的钱一分一毫都是自个的。”
奴籍之人,其实就是主家的财物,是没有资格考科举做官的。
刘妈妈掏出帕子擦干女儿的泪水,“你听为娘解释,娘叫你去当丫鬟是有原因的。”
“一来是我们全家明天开了春要跟着九小姐去京城。你现在跟着九小姐,到了京城就是一等的丫鬟,在府里是体面的。”
“这第二嘛。”刘妈妈看着女儿清清秀秀的脸蛋儿,狠了狠心,有些事情也必须要女儿明白了,她继续道:
“你们这些年轻貌美的家生子,是有可能被老爷少爷们收用作通房丫头的。”
“娘。”采菱又羞又气,“我宁可终身不嫁,也不给人做妾”
“做妾你以为做妾就那么容易咱们颜府的规矩,丫头出身的,必须先从通房做起,生下了孩子才能抬姨娘”刘妈妈索性把说开了,免得女儿见了京城的富贵后犯糊涂采菱若给人做妾,儿子以后即使做了官,也很难抬得起头来
刘妈妈语重心长,“叫你跟着九小姐,也是怕你到了京城,被分到那些爷或者太太房里做丫头,你细想:即使那些爷有了纳了你的心思,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
采菱愤愤道:“那里有向侄女或者姐妹房里伸手要人的道理”
“就是这个意思”刘妈妈赞赏的看着女儿。心想颜老太太可能把丫鬟给儿子或者孙子,颜家的夫人们也有可能把丫鬟给丈夫或者儿子。但颜府是书香门第,极重脸面,断然不可能把小姐们的丫鬟要来做通房的。
“做丫鬟就要做丫鬟的样子。”刘妈妈有些心疼的打量着女儿的衣服首饰,“以后只能穿戴下人的服制了。从明儿起,你就跟着我学规矩。”
她拿起女儿绣了一半的手帕,“等这个帕子完工,我就带你去给小姐磕头,你要尽快熟悉小姐的脾气和生活习惯,九小姐是个好主子,只要你尽心服侍了,她自会看重你。”
采菱问了一个差点忽视的问题:“我还要教艳儿识字,这可是九小姐吩咐下来的差事。”
刘妈妈道:“这个我自会跟九小姐去说。”
采菱有些感叹:“这个艳儿很是个人物。我听您的话,那样折腾为难她,就是要逼她自己去求九小姐说不学了。可她居然还没有知难而退,这大半年来,也快识一百字了。”
“居然也有百来个字了”刘妈妈神色一凛,“不行,我明日一早就去和九小姐说你的事。免得被那厚脸皮的周婆子抢了先,她若是硬把艳儿塞进来,小姐也不好说些什么的艳儿若是进来了,你的一等丫头地位就难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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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中秋节灯会遇大险,将计就计巧逐恶仆
东篱院里,颜睡莲听完刘妈妈的陈诉,纵使她早有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仍旧不敢相信奶娘会做出这种事情。
给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狠毒的算计
睡莲抿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竭力控制住快要爆炸的怒火,“此事关系重大,妈妈可打听清楚了”
“奴婢不敢隐瞒分毫,从周妈妈一家回到宅里开始,暗里都是有眼线盯着的,前些日子周妈妈母女在家哭,还出言对小姐不敬。之后几天她们比以往恭顺、行动神色都有些反常。奴婢感觉有些不妥了,昨天周妈妈直嚷嚷着腰腿疼,却又不去我推荐的大夫那里看病,说城外有个老大夫最会瞧这种病,我就准了她一天假,还派马车去送她过去。”
“谁知她居然推辞了,说早就雇了马车,还给了人家定钱,横竖定钱是不能退的,还是不要劳动府里头了。”
颜睡莲心中一动,这太反常了,周妈妈是个爱占便宜的,怎么可能有免费的马车不坐,反而花钱雇外面的
“我觉得不对头,就派了两个眼生的丫鬟婆子暗地里跟着,结果她一路跑到城外码头做那肮脏营生的船上去了,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颜睡莲眉头深锁,示意刘妈妈继续往下说。
“丫鬟婆子们不方便上去问,就回来告诉了我,我思量着太不寻常了,今儿一早就来禀报给小姐。”
颜睡莲双目微阖,一盏茶后,猛地睁开眼睛,“你跟你丈夫说,前些日子我房里少了一件值钱的物件,我吩咐你暗中查访。你再把周妈妈一家的反常举动细细说了,让他找个精通黑道又信得过的人,一起去打听刘妈妈在那种地方见过什么人,说了些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办。”刘妈妈应下退下。
“等等。”颜睡莲唤回刘妈妈,“周妈妈那边盯紧点,但也不要打草惊蛇。”
“是。”
出了东篱院,刘妈妈去铺子里找丈夫刘掌柜,刘掌柜寻了一个在成都城做经纪,黑白通吃的老朋友,坐着马车朝着城外码头花船方向去了。
傍晚时分,刘妈妈回来复命,睡莲听得面目惨白,手脚发凉。
花船里出现个中年妇女本就是稀奇,刘掌柜和经纪很快就打听到周妈妈是来找花船里的一个做人牙子的常客。
那人牙子常年包着一个叫杜鹃的粉头,做事谈“生意”也从来不避着她。刘掌柜和经纪以谈大生意为由,定了酒席将人牙子灌醉了,对杜鹃施以金银,令她开口。
那杜鹃说周妈妈称自己姓孙,是成都的富贵人家当家主母手下的管家娘子,因主母要偷偷“了结”一个继女,在内宅里下手又不方便,就想寻个机会把继女诱骗出宅子,再和人牙子联手把继女卖得远远的,从此回不了成都。
周妈妈说,只要把事情办成了,不仅不要卖身钱,反而给那人牙子五十两银子
好狠毒的计策须知这卖给人牙子比杀了睡莲还要阴毒杀了睡莲必定会牵扯到官府和继母,睡莲舅家说不定也会上门讨说法,后患无穷。
可若是睡莲被拐卖八成会卖到烟花地,为了保全名声,颜家和睡莲舅家都会封闭消息,百般遮掩,不会走漏一丝风声
到时候,即使睡莲有本事找回去,颜家和舅家必定不会认她,反而会亲自动手让睡莲“无声无息”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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