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可以,不过靠岸时陛下抓紧栏杆,会震动一下”俞国道:“陛下也可以看看羿城,与我华夏其余城池相比,倒有些不同”
“华夏”
“那是自然,除去大明之外,漠北蒙古、奴儿干都司、南海群岛、耽罗、大员亦为华夏之土华夏文明辐射之地,便为华夏百姓安居之土,无论谁都不可剥夺这是华夏历代祖先用双手双脚为后世子孙辟出的福祗,比任何天赋神赐皆有优先”
崇祯这个时候,还不能理解俞国振这句话中的深意但这不影响他在古籍之中寻找典故来与俞国振讨论:“南海伯有陈汤之志啊,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陈汤可不是什么好的榜样,下过狱,坐过牢,杀过母,崇祯说起这个,也是拿一个生僻的典故来考校俞国振俞国振一笑:“陈汤为一己之私觅封侯万里,虽有功于华夏,却毕竟小器了些”
“哦那南海伯之志”
“方才已经说过了,华夏之地华夏之民安居之”
崇祯心中琢磨着俞国振这句话,此刻他并不相信,在他心底深处,觉得俞国振的志向还是登基称帝建立朝,至少也是学魏武帝曹操自己不称帝,却给子孙留下谋朝篡位的基础
俞国振也懒得和他多作解释,陪着他上了甲板,海风吹拂,虽然还是很冷,不过现在的崇祯已经不再瑟瑟发抖了他身上穿着虎卫的大衣厚实暖和,不过因为穿不习惯的缘故,他跟在俞国振身边,多少有些卫兵跟在主将身旁的感觉
“这便是羿城”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崇祯问道:“耽罗岛”
“是,耽罗原是自立一国,隋唐之时便开始内附,前朝时在此设群牧司,本朝太祖驱逐蒙元之后,此地为朝鲜所夺太祖不知大海之重要性,以为蕞尔小岛不值一提,不但未曾令朝鲜交还,反而大手一挥,许为不征之国”
“南海伯”
崇祯歪过头,盯着俞国振,俞国振对太祖的点评,让他心中不快
“太祖自是有大功于天下,但亦非无过,后人点评前人,既不可迷信前人之神圣,亦不可罔顾事实,只为批驳前人而夸大其过”俞国振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句话其实说得不对,便是圣贤,亦是有过,不承认这一点,天下就不能进步”
“还是你说的世道必进,后胜于今啊”崇祯道
“陛下也看过我的文”
“风暴集常看,民生报也常年,唯有民生杂纪看得少些,没有时间啊”
这倒是出乎俞国振的意料,没有想到深宫中的崇祯竟然会看他在风暴集中的一些文章,可惜,崇祯也只是看看罢了,或者他看过之后有所心得,却无法施展出来
“崇祯十二年时,朝廷中有人建议朕停了这几份刊物,说是妖言惑众、蛊乱人心,被朕驳了回去,倒不是因为给南海伯面子,实是因为朕也爱看,若是被禁了,不能继续,朕岂不是看不到了”崇祯笑着转向俞国振,他觉得这是此次二人相遇以来,他似乎第一次抓住了主动权
“哈哈,陛下喜欢看就好”俞国振却根本没有在意这个
他没有必要去和崇祯争夺一言一语的短长,两人之间的竞争,实际上在崇祯离开京城之后就已经结束了,现在崇祯再怎么动心思,也只是在俞国振画定的圈子里舞蹈
崇祯又向羿城望去,方才时有些远,因此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现在羿城已经极近,相距只有数里,整座城市的规模轮廓都显露出来
给崇祯印象最大的,还是那个巨大的码头
绵延三四里、用水泥砌成的码头,看上去象是一条灰色的衣带,将羿城的腰部系住了整座城市的规模很大,可是崇祯注意到,在城市的一方,是低矮密集的平房,而在另一方,则是三到六层的楼宇
即使是用钢筋混凝土造成的楼宇,因为样式雷家的主持,这样的建筑仍然带有浓厚的华夏风格,不是那种呆头呆脑没有特色的方纸盒
“陛下看到两边房屋对比是不是觉得贫富差距太大”
“哈哈,是有些”
“其实贫富差距并不在房屋外表,而在其内装饰”俞国振笑道:“左手这边低矮的不是正式房屋,乃是检疫区,那些从陆上来岛的百姓,许多身上都沾染疾疫,为防止扩散他们先得在这边居住一个月,熟悉此地气候环境和规章,然后再转入右手边这些集体宿舍因为是临时居住故此只注意居住的实用性,而未注意外在的美观”
“陆上来岛的百姓”
“崇祯九年时,开始接收来自辽东的百姓崇祯十一年起接收来自山`东的百姓,到现在,快要七年了,大约有一百四十万左右的华夏百姓,由此辗转南下,分布于如今的南海诸地其中约有十余万人在途中,或因水土不服,或因风暴触礁而损失”
说到这,俞国振颇为感慨,他确实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但这个时代,指望无损将一百余万人都安全送到南方去,那是绝不可能的十比一的折损率,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俞国振几乎可以肯定后世会有人拿这个问题大做文章,指责他不顾百姓的死活
但他能有别的选择么
听到俞国振坦诚这个过程中的死亡率,崇祯想的却是别的,他神情沉痛:“苛政猛于虎也,此为朕之过,故此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非南海伯之责”
俞国振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南海伯为何不予置评”
“怕陛下不喜”
“朕岂是不容异己之言者”
“陛下如此说,那我可就直说了”
眼见着离码头越来越近,崇祯心中开始焦急起来,他隐约觉得,如果现在不能与俞国振把话说透彻,接下来再要想见到俞国振,便很困难了因此听得俞国振这样说,他点点头:“出卿之口,入朕之耳,无须忌惮”
“陛下登基以来,已下五次罪己诏,但是陛下可曾真正想过,自己错在何处”
“用人,所得非人”
“岂谓非人,不说别人,卢象升、孙传庭,此二督帅皆是能臣,卢象升忠直勇毅,孙传庭英武机智,陛下尽皆得之惜哉,陛下信杨嗣昌、高起潜,此二人志不能舒才不能展,卢象升愚忠而死,孙传庭不知所踪岂谓非人,实是陛下每用一贤能,必以五个、十个庸才挠之也”
“陛下虽下诏罪己,其实并未真正以为,其过真在于己,而只是做做样子,安抚天下臣民故此,陛下罪己诏下得越多,天下臣民就却不相信因为只认错,不改错,还不是不承认错误”
“朕,朕”
无论崇祯如何强辩,不得不承认,俞国振所说他用人屡错不改,特别是拿杨嗣昌与高起潜出来,他无法自辩
“这是武略上的失误,实在地说,这还不是大问题,我华夏英才辈出,便是没有卢象升、孙传庭,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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