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被冻结。
“你问我为什么不给你机会因为,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路给走绝了。”她无奈地笑了声,“弗里茨,你动手吧,给我一个痛快。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处决我。”
林微微闭起眼睛,被逼到这个地步,她也已无路可退了。心一横,她拿自己生命打了个赌,要么一死百了,要么他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弗里茨握枪的手在颤抖,这么决断的话从她嘴里说了出来,他想自己应该给她一枪,这样她就不能再开口伤害她。可是,看见她的眼泪,她的绝望,就像是针刺一般,吞噬他的每一寸的意识,这种感受犹胜万箭穿心啊扣动扳指,不到一秒,所有的恩怨都会一笔勾销,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竟无法做到。
之所以动了杀意,是源自于对弗雷德的恨。而现在,他面对着她,四目相触,在心中翻滚的却是那种爱恨交错的无措。他真的能够像以前对待简妮那样,狠下心将一切感情杜绝出去吗
就像简妮那样他不禁想,如果当初没有对简妮那么狠心,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没人能够回答他。被关在这样一个没有出路的绝境中,他独自挣扎着,独自舔着伤,没有天使、没有救赎、没有阳光,等待他的只有万劫不复的地狱。
一个笑容从他嘴角绽开,仿佛那艳丽的曼陀罗,释放出凄厉的美丽。手一松,枪从他手中滑落,他想伸手去拉她,她却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收拢手指,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你赢了。”他苦笑,那双深邃的绿眸中盈满了蚀人心魂的悲戚,他的灵魂,为眼前这个女子,将永远在烈火中焚烧而煎熬。
她没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丢给他一个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弗雷德伸手抱了下她,她没反抗,也没回抱她,只是将头靠在他胸口,闭起眼深深地舒了口气。就像每次她做了噩梦,他都会安慰她那样。
“你出去等我。”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下,道。
她点点头,可走了几步却站停,问,“你会杀了他吗”
弗雷德一愣,随即道,“不会。”
没再说什么,她向出口走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弗里茨,他们之间的账也该好好地算一算。
弗雷德向来温和,可这次他实在太过分,连微微有了孩子也不肯放过她。难忍心中的怒火,他几步走近,一句话没说,对准弗里茨的脸狠狠地抽了过去,“这一拳是替微微揍你的。”
弗里茨踉跄了几步,顿时鼻血直流,他没有回手,甚至都没有正视过他。他的心被她带走了,目光望向出口,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在刚才的那一刻。
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更让他恼怒,又一拳揍在他的腹部,道,“这一下是替我没出世的孩子。”
弗里茨终于有了些反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擦去脸上的血迹,笑道,“弗雷德,如果不是你把我弄去苏联,我也不会在战场上碰到她。至少在那个时候,她是属于我的。”
“闭嘴你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他的无耻、他的卑鄙,让弗雷德火冒三丈,他很想将他踹在脚下,用力踩醒他。可,最后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拽住领子一把将他拎起来,抵在墙壁上,说道,“你一心想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这世上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没再动手,却让他更深刻地感到压力的存在,他知道,自己已然踩爆了他的底线。
弗雷德伸手扯掉了他肩上的军衔,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却无比残酷,“弗里茨,会有一个好地方等着你那就是刑营”
听到这个名词,弗里茨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再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刑营bewaehrungsbataion,那是个被诅咒的阵营。被送去的都是犯了罪的官兵,他们接受残酷的训练,受到教官的羞辱躁虐,然后被派遣至战线的最危险的前锋,或是扫雷,或是断后,或是先锋,整日提心吊胆地等待死亡到来。这些人除了战死沙场,没有其他的出路。被分配到刑营里的士兵,生存的机会才2。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的,对弗里茨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来说,怎么面对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又要如何去容忍自己的尊严被践踏
“弗雷德,你果然是了解我的。”他是要将他逼上绝路,将他打回原形,一无所有。不愧是自己从小长大的死党,对他的脾性都了若指掌。心狠手辣,不留有半点余地,弗里茨一直都以为这是自己的作风。直到现在才知道,和弗雷德的手段相比,他根本不算什么。
“你该庆幸,孩子没掉,不然,你的结局会更惨。”
废了他的军衔,再将他送去刑营送死,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残忍的
弗里茨笑了起来,满是讥讽,“谢谢你的仁慈。”
外面的阳光很烈,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可他的一颗心却直直地坠入了冰河深处。对他而言,从以往后的每一天,都将在暗无天日的炼狱中受煎熬。走到出口,立即有人宪兵上来接手。
“送他去军事法庭。”
路过微微的时候,弗里茨突然挣脱开身边的士兵,脚步一转,向她大步走去。在大家做出反应之前,他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吻了上去。最后一个吻,带着颓然的决绝,再无后路可退。恨自己无法融入她的生命,更恨她不肯爱上他,这一吻,掺着他的血,如狂风暴雨般激烈,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心。
口中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她几乎要窒息,可是他的拥抱是那样用力,他的亲吻是这般沉重,让她无法挣扎,也无力承受。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通过两人相触的唇,传递了过来。
最后一次了,微微,我的微微
想到之后便是永别,他的心,如刀割般,万箭穿心的滋味,让人发狂。他听见弗雷德气急败坏地在旁边叫人拉开他,感受到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可是他怎么都不愿放手,一种凄楚、一种无力爬上了伤痕累累的心头。
他发疯似地啃噬着她的嘴唇,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一个吻,却被演绎出了惊心动魄的色彩。
这世上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武力制造出来的伤口。灵魂上的创伤,真正地刻进了他的心扉,融入骨血,无药可救,而之后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是黄泉、是地狱,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颗眼泪,沉重却又纯净的眼泪,清清冷冷地坠落,滴在自己的心尖上。她下意识地回抱了他一下,一种莫名的伤悲,缠绕在心中,越来越清晰。她为什么会难过不是一直痛恨他吗还是说,是他悲戚欲绝的情绪感染了自己
她站在那里,直到这个男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曾经两人交集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1933在昏暗的小巷中,救了浑身是伤的他;1938年的水晶之夜,他送她进监狱;1940年,他在集中营里对她施虐;1942年,在苏联雪原上两人的生死相偎;1944年,在柏林空袭中,他用生命保护她两颗恒星在激烈的碰撞之后,最终交错而过,越行越远。
“微微,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纠缠你。”头顶响起弗雷德的声音,被他抱在怀中,她怔怔地发着呆,感觉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即使梦醒了,却感受不到真实感,她还是痛。
当弗雷德掏出手绢给她擦脸的时候,她才赫然惊醒自己竟然泪流满脸,为什么哭因为那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吗怎么会她应该高兴自己终于摆脱了他,她要感谢弗雷德的,替她除了这个心头大患。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只是觉得很累,身心俱疲。没有说话,连饭也没吃,倒头便睡,闭上眼睛都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一直缠着她入梦。
弗里茨
我们私奔吧。
不是中枪,而是中毒,一种叫做林微微的毒。
对,就算是下地狱,我也势必拖着你一起。
我会跟着你,一直到你心里头的那个人是我为止。
口口声声要拉着她一起坠落的人,可是在地狱门前那一秒,最终还是推开了她。他一直跟着她、缠着她,现在彻彻底底地从眼前消失了,只是她的心里呢是不是还能维持对他的恨
她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埋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gu903();生命里曾有过这样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