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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条四百来岁的虺,他本来是有人身的,但父亲嫌弃他是条虺,弃在了这乌山中,他便一直保持着这虺的模样来恶心抛弃了他的父亲。
青衣求了他好久,想看看他人形的模样,他死活都不肯,后来被她缠得烦了,说只要她能弹得一手好曲子,他就变人形给她看。
他之所以要用弹琴做条件,是因为她母亲总逼她弹琴,而她总会有各种理由躲避弹琴,所以在他看来,她永远也弹不出好曲子,那么他也不用化人形给她看。
哪想到,有了他这么一激,她变得特爱弹琴,琴也弹得特勤快。
青衣三岁,也就是仙界二百来岁的时候,总算把琴练得还不错,迫不及待地捧了长琴,到绿潭边的小板凳上正襟跪好。
她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柱香时间,她想摆出母亲那样优雅的姿态,母亲弹琴总是跪坐着的,于是她起身把小板凳踢过一边,蹲下身,准备寻个端庄的姿势跪下。
偏偏他这时候来了,不解地看了眼她正撅着的屁股,“你要方便,为什么不到林子里去?”
青衣的脸黑了,很想抱了琴掼上他的脑袋,“谁要方便了?”
他越加的不解,眼角又偷扫了眼她还撅着的小屁股,“不方便,你这怪样子是做什么?”
青衣气得哼哼,“我想拿小板凳。”伸脚将被她踹到一边的小板凳勾了回来,一屁股坐了上去。
优雅,见鬼去。
虺对她的愤愤不平无知无觉,大模大样地在她身边坐下,睨了眼她面前的长琴,“又想弹琴给我听么?”
她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方才的愤愤不平瞬间消散,把琴抚正,“你说过的·只要我弹出好曲子,你就化人形给我看。”
他牙根抽了一下,这些日子,她为了让他化出人形·学琴学得很是用功,每学到一个新调子,就来寻他当听众,初学奏出的调子‘吱嘎吱嘎,地刺耳过铁锉锯铁板,还不许他逃,不许他堵耳朵。
对他而言,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听她弹琴·想到当初拿弹琴来难为她,悔得青了肠子。
但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盘身坐好,把眼一闭,“来吧,我听着。”虽然不能堵耳朵·但没规定不能闭眼睛的,虽然闭眼睛不能阻挡声音,但眼不见总是好忍一些的。
青衣本想好好弹一曲·然后兑现他的承诺的,然而看着他这副大义凛然,我不下地狱谁不下地狱的模样,怒了,指甲刮过琴弦,制造出各种最刺耳最难听的声音。
在他的身子往旁边缩了又缩之后,将琴重重在踹开,暴走,她再也不要弹琴给那混蛋听了。
然而,这一天·她最悲哀的不是被他气得没能好好地弹一曲,而是回到小茅屋后,发现母亲弃她而去。
母亲托着她的小脸,一遍又一遍地叮嘱。
“千万不要想办法离开乌山,在这里好好地生活。”
“娘对不住你,你把娘忘了吧。”
“就算娘不在了·青虺也会很好地待你。”
她懵懵地看着母亲腾云而去,懵懵地坐到院子门口的小板凳上,懵懵地望着母亲身影消失的天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天黑了,进屋吧。”
她望着天空不肯回头,“我要等娘回来。”
“你娘不会回来了。”
“她要嫁人了,不会回来了。”
“你胡说。”她终于怒了,向他瞪去,“我娘不会嫁人,我娘会回来。”
他不再说话,但他知道她娘真的是要嫁人了,是去给玉帝当第五房小妾,再也不会回来了。
因为前两天,就有人来找过月娘,那人和月娘说话时,青衣正在隔壁房弹琴,恰好被偷偷来看青衣的他听见。
而第二天,月娘寻过他,托他照顾青衣,就算她不托福,他也是会照顾青衣的,因为青衣是乌山中,他唯一的伙伴。
所以他知道月娘会离开,只是没想到月娘会走的这么快。
这一晚,她倦缩着小小的身子,望了一夜的天,而他靠着简陋的木门栏看了她一夜。
之前,他喜欢有她作伴,但这一夜,觉得他们很象,他们都是被爹娘抛弃的孩子。
连等了三天,母亲仍没回来,青衣终于撑不住,相信母亲不会再回来,开始哭,不肯吃东西。
他卷着她,玩她平时喜欢玩的荡秋千,可是怎么都哄不好她。
她年纪还很小,饿了三天,本就虚弱,哭得又凶,自然挺不住,再不肯吃东西,真会夭折。
他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无可奈何,将她缠住,道:“如果你不再哭,肯吃东西,我就化出人形给你看,好不好?”
她虽然伤心,但终究是小孩子,想看他人形又是想了很久的,当真止了哭。′放开她,一阵风拂过,在她面前站着一个如同雪堆出来的娃娃,小娃娃比她高不了多少,胖乎乎的小脸,圆圆的大眼睛,花瓣一样的小嘴。
她不知道突然在面前出现的粉娃娃是谁。
粉娃娃有些别扭不自在,“你是不是该吃东西了。”是黑虺的声音。
她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面前的小娃娃,就是平时如同大哥哥一样的青虺。
小孩子的好奇心来得快,去的也快,她看完他的人形,又开始哭。
他急了,“你不是答应了,看完了就不再哭,好好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