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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文觉面前,“同是参法,却非见闻觉识所可通,尘刹之隔,佛家清净界,少了几多权利追逐”

文觉恬静一笑,淡淡道:“设有二问。如何是有一人尽力入不得”胤禛略一转念,脱口而出:“鸢飞戾天。”“如何是有一人尽力出不得”文觉再问。“鱼跃于渊。”想了一发,胤禛面上苦涩又现,方才答了“二人相去多少”文觉手中捻着佛珠稍顿,望着胤禛。胤禛思索了良久,方犹豫之间道:“,上下察也”文觉心知,胤禛那上下两解,前指皇位,后指天家,设若这位王爷真的心无所念,又岂会落于这般辗转迷局之中文觉一笑,只颔首道,“居士设以此二者比之己身,岂非又是天地悬隔,毫厘无差么居士既困身尘世,欲参佛法,当先参世间法。”

胤禛手中的茶水渐冷,品着丝丝的苦味,便从喉间氲散开来,“红尘流转,苦痛挣扎,纵然说是如此,尘尘如是,要参破人我名相、顿然成觉,何其艰难呵”“参世间法,先求本心,心不可求,法将安寄和尚试为王爷分说一二。昔时六祖慧能尝曰,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即是福田,和尚以为,僧者劝善一域即种福田,王者治平万里亦种福田。一念既定,尘刹两般,便无差别;坎坷千转,皆是觉法。本无名相,亦有名相;本无言说,亦有言说;本无差别,亦有差别;因有名相,知无名相。因可识识,知不可识识;因可智知,知不可智知。”

文觉缓缓说来,字字直入胤禛心扉,虽参的是佛法,却将天家之事无不道尽。他是见微知著的人,自然知道文觉言下所指是什么,他更知道本来波澜不兴的自己,如今在时局下心思也起了怎样的意动。他从来所虑,都是一念错,便致万劫不复。一个皇阿哥的身份,数十年来,便教他与一众兄弟们都打心底滋生出一腔的权志怀抱,纵面上不显,可扪心而问,若说没有为天下苍生广种福田的那般企念,恐就连他自己也是不信的。然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也是一阵心惊,自幼得皇父亲养,便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上,后来借着学佛敛了心性,方才不那么瞩目,兄弟之间也渐渐和睦。人有惰性,小富即安,有些事似乎看得便淡了,加上这几年见多了父子兄弟相争,骨肉挞伐,他心中又怎不凛然生畏在皇父兄弟面前,又怎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此刻沉默着,心中就如文觉先时所想是一般,无所念,便无所求,又何来所惑,就更无那辗转挣扎了。

再联着想起近些时候的朝局变故,胤禛本能地觉出异样来:一个戴名世案,可轻可重,如今刑部被赵申乔拉扯着,深挖广倔地要往谋逆案上靠,他多少能瞧出皇父的意思来,显是要借这此案弹压文场,震慑江南士子。可是,照此推断,前些时日借着一个小小的流民陈四案,皇父重办了齐世武等一干子部院重臣并督抚封疆,又是震慑给谁看的呢是为太子抑或还是为了十三开府相约道贺的事儿言之渐深,全然有悖来意,参禅参到这个份儿上,胤禛多少有些始料不及,更没有了起初来寻文觉辩讲的兴头,兀自枯坐着,神思远遐,待到耳畔柏林寺的钟声传来,胤禛方若有所悟的一点头,“哦,大和尚所说,教我想的远了。”

第三百零二章南山遗恨一

更新时间2011101622:15:19字数:2255

自齐世武案昭然于众,本就因南山集一案弄的焦头烂额的胤禛,这两日更是平添了几分忧惧烦躁,偏恰逢这时局敏感之时,稍一不慎,激起轩然大波是小,朝内朝外招致人心怨愤却是不易全身而退的,在府中正琢磨着措置之法,就听得有御前太监登门宣召。胤禛不敢怠慢,急急更了冠带,打马急驰园子而来。他一路上心思繁重地琢磨着奏对,不意前脚刚进仪门,就看见魏珠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在胤禛跟前儿,就地住脚打了一千儿,也顾不得额上亮涔涔的汗,急火火地喘着就道,“四爷,四爷万岁爷叫宣呢”

畅春园小东门内,有一千竿翠竹环拱矗立之处,隐在藻恩楼与导和堂一组殿阁之间,名曰清溪书屋,正是康熙寝宫。自康熙四十七年起,值圣驾驻跸园中,内外臣工凡有陛见,除却澹宁居,多在此处。暖阁里异常安静,康熙盘膝坐在炕里,两道眉峰深蹙着,桌角摞着几部文集,案面上还摊着一叠奏本和濡满了墨的朱笔。“起罢。”待胤禛入内见了安,康熙便是“啪”地将手中书扔了桌上,一指面前书案上的那本集子,“看过了”

胤禛挽了袖子正要谢恩,此刻循声抬头望一眼,康熙所指,正是戴名世著述中已经刊刻出版的孑遗录并南山集偶钞两部,又见康熙面色不善,摸不准皇父心意,只恐冒然失言,胤禛当下只是一躬身,垂首应道,“是,儿臣看过了。刑部所抄戴氏壬午年刻本中,查得有论说杂著十二篇,另书、序、记、传等近百首。”

“朕识字朕是问你读后做何感想。”铿然一顿,康熙语中显露不快,听得胤禛心头一震,当下又躬低了些身子,小心回道,“回皇阿玛,就刑部抄来的私刻文集中,查得戴名世于书中选摘的除史传游记等,另增其自行著述,多半言涉南明,且有一二处引用南明年号,是为悖逆。”说是如此,然胤禛仍不免于戴名世起些回护怜惜之心,言下一顿,又道,“儿臣以为,戴名世一介狂生,虽语多悖乱,然于南边儿的记述是实,他一介朽儒,守着那点子书生迂腐之气,可未必就真有悖逆的心”

“那他要编明史怎么说就没个因由”

“据刑部所查,戴名世常私下与人言,极是推崇汉宋之班固、欧阳修等,比志先贤,分共编纂不及一家之言一脉相承,是以他也要独自修一部史论。”为着戴名世一意直追太史公的狂妄之言,胤禛不敢不奏与康熙知道,却总归是话中留情了。说话间康熙已挪了炕沿上,顾问行瞧着眼色,趋前伺候着康熙打暖榻起了身,胤禛觑了眼康熙的探究神色,躬身退后两步,低头谨道,“说是治史之德首在激浊扬清,古为今鉴,又深奉曾南山曾巩,世称南山先生之言为圭臬,要作千古良史,以为毕生不朽文章,传之后世。”

殿中康熙突地脚步一顿,背手打断道,“朕听说,他给刘岩的信里说他怀二十年文章阡壑,万卷在胸,呼之欲出,要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呵他戴名世要发凡起例,那王鸿绪、张玉书他们是不是要随着他次第命笔呵怕不是他还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