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是卑贱人,怎么敢比宜主儿,更不敢劳烦林院使。”良妃缓缓行了榻侧,却是没坐,只侍立在一旁,低着眉眼,跟那院子里的松针子一般没个波澜,极是平静淡然地回了一声。
“朕自觉还是个能开解人的,你怎么就是”听这话不得意,还透着自怨自艾的味道,康熙原要再宽解个一二,不想一眼瞧见良妃的神色,不由住了,蓦地冷了面,“你在怨朕”
“臣妾不敢。”这一问揪起良妃心间猛一阵疼痛,便是康熙先头几句温存的话,也消减不得,只是静静地跪了下去,喘息声透着她的艰难。“为了八阿哥”康熙愤然一起身,径直问道。“”良妃自觉康熙那斜刺里穿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着,张了张嘴唇,可那沁透了骨子里的心痛,又不知该如何说,单是半晌的默然无语。
康熙背了手,在殿中踱了两步,烦躁中一抬头,直指着上书“令仪淑德”的御笔斥道:“你日日见着这匾,怎么就不学学这上头的字原以为你知道什么是分寸进退”
“臣妾为人母,断不能这样儿的违着心意”良妃一狠心,悲戚着道,“违着心意学了惠妃,惠主子求皇上治大阿哥的罪,是识得大体不假,可臣妾没有这样的见识,禩儿总是臣妾的儿子,只求皇上降罪臣妾一人,宽恕了八阿哥。”满心里噎着黄连,便是稍一用力就能掐出苦水儿来,伤到极处,只是恨不出、怨不出,泪水早从眼角淌下,在面颊之上滚滚而落,惟独闻不见一丝儿的哭音。
“住口”康熙一声断喝,恰一个太医院的小太监进来送药,“哐当”一声,叫吓得立时就摔了碗,忙不迭地跪了当下只是磕头如捣蒜。“朕念你是病的糊涂了,不拿干政来治你的罪,你要是成日介想着这些,这药也就不必吃了。”康熙抬脚出殿门时,又停下步子,愤愤看了眼失神无措的良妃,冲着应声赶进来的李德全吩咐一句,特是说给良妃听:“去内阁传旨,鄂尔多斯多罗郡王松阿喇布丧仪,着贝勒胤禩办理,另带侍卫往送梓宫。”
第二百六十三章尘埃落定六
更新时间201112320:43:14字数:2273
胤祥与阿尔松阿等人起龌龊之时,胤禛却是被保泰扯到了一旁。保泰往时在上书房时窗课之上反不及年纪稍小的诸位皇阿哥,康熙念着福全,自然对保泰更留心些,这才特地命胤禛时时提点保泰。仗着这一份交情,保泰倒似比胤禛那班皇兄弟更透出了几分“亲近”。三杯酒连珠一般送到了胤禛手中,大笑道:“该当为四弟好生贺贺不是三喜临门又是什么”捋着左手的扳指,逐个数将起来,声儿越发高了:“一则四弟晋了亲王,二则,四弟一向得皇父圣心,目下新得了镶白旗佐领,论佐领数,皇子中也算是头一份。三则么,四弟小登科,娶了湖抚的女公子,舅哥儿又正得着圣宠,可喜可贺啊”胤禛不为人觉察地稍蹙了眉头,继而笑道:“裕王兄莫不是想多让我喝几杯儿,便可着劲儿地村我胤禛几斤几两,你我这般兄弟自幼便在一道,王兄还不知道么,皇父更是洞若烛火。不过担着些琐碎差使,为皇父,太子效命罢了。”一旁胤禟噗嗤一声笑将出来,险些呛了酒,道:“四哥就算做了亲王,依旧还是这副脾性。就不能和兄弟们说句实心的话,惯一如履薄冰的调儿,我说四哥呵,您在自己个这银安殿里也小心的忒过了罢”胤禛淡淡一笑,却是不接这一茬儿,只递了个眼色给傅尔丹,傅尔丹急忙行将过来,稍一躬身道:“王爷,吉时已到,请王爷入内殿行合卺礼。”胤禛将手中一杯一饮而尽,面上带出了三分酒意,团团一揖:“诸位兄弟,胤禛告罪了。九弟方才说的极是,既是在我自家府里,便形骸放肆一回。胤禛小登科去也”此言一出,倒叫胤禟登时一噎,悻悻将手中杯儿顿在了案上。
及至礼毕,职事者尽退,胤禛推开年氏房门,近前将炕上的一堆枣儿,桂圆等撸至一旁炕角处,坐了,右手拿着金称杆将年氏盖头挑开,对着年氏,不由得哑然失笑。她还是前几年那个朝夕与对的小丫头,虽是个灵秀的美人胚子,眉眼之间却还是未曾长开,青涩得紧。眼下更是两颊羞红,两眼低垂着不敢视人,蜷着双腿,跪坐在炕上。稍稍颤抖的睫毛,互相绞着的双手,无不揭示着她的紧张。胤禛轻握了她手,柔声道:“瑾柔,虽说今儿要成礼,爷却不想如此便行事,你还小,足算不过十二岁,瞧你身子,看着又柔弱,且在府里先安养着,往后日子还长,再过两年。”年氏皓齿紧紧咬着下唇,面色亦是转了苍白,鼓足了勇气,怯怯问道:“四爷,爷可是嫌了妾。”“混说些什么”胤禛轻斥了一句,见瑾柔身子一颤,忙安抚道:“你自幼便在爷府里,何曾有人嫌了你去”随即一笑,又道:“有些陪嫁嬷嬷的话,你不听也罢。爷若真不待见你,此刻便不与你说这许多。你身子底儿薄,亮工粗心,这两年也没帮你好生补养,爷若今夜要了你,才是真的不怜惜。”指了指枕下稍稍露出的一方白丝帕,道:“至于这个,爷已安排妥当了,今晚上你好生歇了,明日一早,与爷及福晋一道去拜谢皇阿玛与额娘。”在她额上轻轻一啄,不由她再说,便合衣睡下。
第二日晨间,胤禛便与乌喇那拉氏及年氏一道进宫谢恩。看着太监们引领两人往永和宫而去,胤禛将怀内抄录的礼单取出,唇角讥诮一笑,自往东暖阁。康熙正斜依在小杌子上,拨弄着手里的一只西洋八音盒,见着胤禛,笑着叫罢了礼,指了近前让坐了,道:“朕让魏珠与你说了,在院里谢恩便是,此时过去永和,正能赶着与你那两个媳妇一起见你额娘。怎么,偏生要见朕”胤禛面露无可奈何,道:“皇阿玛,儿子是实实没了法子,若是皇阿玛撒手不管儿子,只怕儿子阖府上下穷得连这夏都过不去了。”康熙先是一怔,盯着胤禛看了一发,继而笑骂道:“却在朕这里做戏哭穷你领着亲王俸,还有朕赐你的皇庄,每年少说也有十万两的出息,至于这般不济旁的不说,朕可知道你昨儿宴席人声鼎沸,想来贺仪亦是不少罢倒来这儿哭穷,仔细朕治你一个欺君。”胤禛面露几分尴尬,道:“儿臣岂敢欺瞒儿臣所愁之事便是这贺仪。皇阿玛明鉴,走礼需往来,可儿臣将俸禄全还了走礼都还欠些。儿臣又不能公然蠹坏国法,敛财行私。思来想去,只好厚颜来请皇阿玛的恩典。”康熙玩味地看着胤禛,直看得胤禛有些不自在,方道:“你统共收了多少礼,要还礼还到这个地步”胤禛忙起身递了礼单与顾问行,“这是儿臣门上收的礼单,恭呈皇阿玛御览。”偷觑了一眼康熙,便又做了一脸苦相,“大臣们的礼,儿子为着体面昨儿个当场回了,这账上就去了大半,剩余还有宗室和兄弟们的,儿臣就四下里腾挪移转,可也再没法子照应到的。瞧皇阿玛今儿高兴,这才抖了胆子,管皇阿玛拆借来了。”
康熙瞟了两眼礼单,面色渐渐凝重起来,薄薄几张纸,竟看了一刻不止,好容易放下了,神情也带了些讥诮之意,一如刚才的胤禛,道:“好一出戏,做给谁看,给朕么”手掌一落,啪一声击于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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