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否明旨赦他,还未定。”
佟国维听康熙说的平和,却多半是不可转的意思,想了想道:“奴才知道主子定了主意,可奴才还是想同主子说句不当说的奴才前头上的折子,不在应对二阿哥如何措置,而是为主子着虑,便是到了如今,奴才也还是这话。主子治事四十年精明,是断无错误的,只是二阿哥之事于圣躬关系甚大,主子若是思度着日后易于措置,奴才请主子速赐睿断;若是若是难于措置,也请主子速赐睿断。”说着,佟国维颤巍巍地离座径自跪了,在脚踏跟前叩下首去:“总之,请主子按原定旨意熟虑施行即是。
康熙听了李光地的话在先,又决然处置了大阿哥在后,这会子便是早消了要杀废太子的心思,现下听得佟国维又扯出这一茬儿来,自然就有些不悦,淡了语气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太子虽废,朕还他个阿哥的名位还是可以的,更何况这两日朕瞧他神智清醒,行事也有章法了些,再不是那癫狂昏聩的模样儿。你定要朕按前时的意思办,就不怕担个逆乱的罪名”
佟国维听出康熙话里的气性,今儿来前本就下了定意要促成此事的,是以也不惧着,只是回道:“奴才是为主子后头行事着想,不避及这个。主子家事也是国事,储位虚悬,主子总是要从阿哥中挑出一人嗣承大统的,除非主子复立二阿哥,否则主子万年之后,储君又当与二阿哥如何自处主子神功圣德,若因嗣君之事未能竞业,岂不为永世惜憾奴才这里说句大不敬的话,废太子三字,总是于主子英明有所损碍奴才的心里话说了主子知道,便是立办了奴才悖乱,那也是甘愿的。”
这话说的很透,听得康熙也是深省,以帝王之尊论及的父子之情,同别的相较又孰重几分康熙一面想着,一面将炕桌上摆着把玩的紫檀木镶金字嵌玉如意已是竖了起来,眼神凝锐地扫过来,打断了佟国维还要再说的话:“你进宫一趟不容易,总不要教人觉着是特特来给朕奏这些话的,什么措置,今后都不要再奏了。二阿哥之疾尚需观看些时日,皇太子之位,朕观诸阿哥里头也并没有合适之人,改日不妨叫你们都议一议,就畅春园罢。”
十一月十四日,康熙在畅春园行大朝会,召满汉文武诸大臣齐集。胤禛这一日早早的就进了园子在箭厅之中候着,虽外头罩了件石青元狐皮的风毛大氅,可也经不住一路从京里驰来,冬寒刺骨的,现时身上还是觉得有些酸僵。彼时官员到的不多,大都是各部院的司官,见了胤禛便赶近前来请安,胤禛只是略略颔首回了礼,单蹙着眉头琢磨今日该如何应对。
今日所议之事,朝里是早传了风声出来的,只这两日的动静儿是越发闹的沸反盈天,往各府里来往走动的人也越发见勤快。康熙将储位人选交给大臣们去议,满洲贵胄人家是不消说的,自是上劲儿的很,一个拥立之功不就攥在自个儿手心里么就连一干子汉臣,也半点不当天子家事,全然视作大清万年体统的国事来操办,今上首倡满汉一家,如今可是见了真章,折片都备好了多日,单等旨意一下,就署了心中那位的名字呈上去。
胤禛冷眼瞧着满朝上下的热乎劲儿,倒也生不出看热闹的心思,就只为着胤祥那一宗,心思更沉重了些。自那日见了胤祥的样子,又想及康熙的态度,他心里便着实堵着犯疼,不论今次废太子能否有复立的可能,于开释胤祥都是没有助益的,但看今日皇父心境如何,瞅着空子便要求一求这个事。
第二百五十二章议储五
更新时间201011721:05:32字数:2114
就在胤禛走神当间,到的人似又多了些,各照典仪,着朝服分班立定。胤禛以贝勒品秩立在前头,看的清楚:公、侯、伯、内大臣、都统、精奇尼哈番、大学士、六部尚书、左都御史一众列头班;护军统领、副都统、前锋统领、侍郎、阿思哈尼哈番、步军总尉、大九卿一众列二班;再有一等侍卫、护卫、参领、阿达哈哈番、步军副尉、小九卿、郎中的列三班。
平日宫中常朝,少不得有些告病告假的,今日到园子里却是来的齐,真个翎顶辉煌。只畅春园不比宫内规矩严整,更少了纠仪官盯着,是以都不拘本位站着,越次拱揖、低声寒暄的倒也不妨。胤禛目光又朝外扫了一圈,殿外,佩刀侍卫成两列雁翅排开,内大臣、散秩大臣在前,豹尾班执枪侍卫二十人钉子一般扎在丹墀上,但看这阵仗,今日常朝康熙必是要升座的了。
身边的三阿哥胤祉也到的早,见胤禛正瞧的出神,便拿手肘轻碰了他一下儿,阴着调子:“我怎么觉着,今儿个最是得意的要数老九了啊这还不定是个什么形呢,眼里没人的东西”自打牧马场喇嘛那事儿,他被迫钻了胤禩的套子,到了算支应了八阿哥他们,还活生生砸了老大最后一块砖,如今又看皇父的态度,竟满是个保全之意的,刑部同宗人府,也只单拿了胤禔、张明德两个顶罪再不往深处追究,后还复了胤禩的贝勒爵位。现如今,满京里传扬的都是储君要着落在这位身上,如此一来,将他三贝勒置于何地论长论贤论爵位,怎么还不该自己胤祉但凡见着胤禩胤禟几个,就满心的不愉快,嘴上也自然不留半点情分余地。
胤禛见胤祉说的不象,正要搭腔,却自觉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恰是立在马齐身侧的佟国维,说不出是股子什么意味。佟国维一见胤禛目光与自己的撞上,忙垂了眼睑,侧过脸与马齐攀谈起来。佟国维这两年颇显老态,行事却愈发地怪异,与八阿哥那头走的近不说,偏又与自己这头疏远的近似刻意起来,胤禛不由蹙了眉,看了阵子也不知是什么端倪,心里也不免存了疑惑。待要再说,又见胤祺胤祐、胤礻我胤祯两两联袂而来,胤禛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劝了几句。
除了胤禛,一道留意这边的还有胤禩,因见佟国维、马齐二人不知说着什么,频频点头,而马齐面色似又有些凝重,胤禩只当是佟国维同这个要紧人物预通消息,只不知马齐呆会儿做何计较,倒是担着心很有些不安,又虑及佟家的地位并佟国维在朝里的人望威信,这才稍顺了意,待温达、陈廷敬到了二人左近,方转看向揆叙那边几人,对胤祉的嫉忿,全然不知。
“八哥你看,皇阿玛他老人家到底要干什么”胤禟偏首凑上来,声音摆明有些吃惊怨愤。“怎么了”胤禩不明所以,朝殿门口望去,并未见着什么,就只是全副子朝褂的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进来,笑着奇道:“达尔汉亲王身份贵重,你哪里是头回见他,今日这等要紧事”正说着,不妨瞟见班第身边两人一前一后的过来,胤禩不由也吃了一惊:“娄征额”
“今儿就是皇阿玛有翻旧账的意思,爷们也不能让这个奴才犯浑”胤礻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胤禩身边,分明也是瞧见了的,立时抽开胤禩的手,抬脚就要过去。阿灵阿刚随一众大臣进来,远远听了,忙一把扯下身上氅袍,快步走来,低喝一声:“不可莽撞”三人抬头看时,阿灵阿已到了近前,俯身冲胤禩胤禟行了个礼,方拱手劝道:“十爷留步,皇上适才召见娄征额,令其也会同大臣们举议。断不是几位爷们想的,不可胡来。”
gu903();阿灵阿是本朝先头四大辅政大臣遏必隆的第五子,孝昭皇后的弟弟,温僖贵妃的兄长,算起来还是十阿哥正经的舅舅。钮祜禄氏正经的满洲贵胄、皇亲国戚,真论起来,佟家也比不上他的身份贵重。阿灵阿如今担着领侍卫内大臣、理藩院尚书的差事,不比一般儿的权重,刚觐见康熙下来,是知道因由的,况素日心气甚高,从不将这些皇阿哥当天人一般供的,话里头自然管不得担待这许多规矩:“娄征额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皇上施了三十几年的恩义,这些新满洲侍卫没有不实诚的,大阿哥找上他们图谋,真格儿是浑身冒傻气。这样的人,拢过来、找麻烦都不成事,单撂着就是了,皇上又没有为难的意思,爷们难不成还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