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面前的折子仔细收了起来。
胤祥进来先打了个千,瞧着胤祥肩头上还沾着雪片,康熙总算露出些笑意,道:“到朕身边来。瞧你,身上挂着雪也不在意,若是被师傅看到,左右得挨教训。”胤祥起身朝前走了几步,挨着康熙复又跪了,笑道:“儿臣却是有意为之,便叫皇阿玛心疼儿臣哩。”康熙被他逗得一笑,心情似乎也开阔一些,道:“朕不说,你还好,朕一说,你倒油嘴滑舌的紧。”随手为胤祥把已经开始化开的雪片掸去了,康熙问道:“今儿请安似乎较平时早些,怎么,有事寻朕来说”胤祥这才收了几分顽皮之色,回道:“头晌去了四哥府上,正撞见四哥诵经文,说是待明日诵完九九之数便呈给皇阿玛做年礼。儿臣自愧不如四哥诚心,到目下也没备着什么像样的礼物。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想起每值元旦,皇阿玛总要赐给众臣工福字。往年太子、三哥、四哥,七哥都少不得奉皇阿玛旨意帮衬写一些,儿臣如今蒙师傅缪赞,这笔字虽不如几位哥哥,勉强还可看得过眼。儿臣便想着要早些来皇阿玛处,若是得皇阿玛首肯,儿臣也想着今儿能帮着写几幅。”
康熙只觉得心下一阵阵暖融融的,适才那些不快早已放到了一旁。康熙颇有些感慨地端详着十三阿哥,自从昨日祭太庙,跪拜之后,身子有些不爽利,便在胤祥面前说了些丧气服老的话,这个实诚儿子当即就是一脸的郁郁,一副恨不能以身相代的模样。今日又是借着由头要帮自己写福,足见得胤祥是个诚孝的儿子。若是胤礽也能如此,少几分机心,多一些。康熙暗暗又走了神。胤祥见康熙面上露出些疲态,有些忧心,道:“皇阿玛可是累了,需不需儿臣去传太医来”叫到第二次,康熙才缓缓道:“阿玛不打紧。不过是想到刚刚批折子,晃了一下神而已。你来得正好,朕便疏散一下,与你一道先写几个福字”
吩咐邢年摆上了一应纸笔,又微笑看着胤祥研匀了墨,康熙一指面前的正红撒金笺笑道:“且写来朕看。若是真好,朕便赏你这方朕自用的暖砚,若只是你自己大吹法螺,朕少不得也要罚你”胤祥有些羡慕地看看了那方黄花梨雕龙坐底暖砚,应道:“儿子献丑了”当下转笔回寰,瞬时便是一个福字。细看之下,确与康熙亲书的有八九分类似。
康熙自然心中颇为欣喜,平日里常常审看胤祥的功课,是一笔不差的工楷,没料想他在仿自己字迹上也用足了功夫。康熙颔首道:“勉强还算看得过眼。字风骨犹在,只是转寰之上有些刻意,圆润些更好。来,朕教你。”言罢竟执着胤祥的手一笔一划地书将起来。初始,胤祥还被这难得外露的父爱弄得有些愣了神,稍后,却是紧紧握住了笔身,嘴角禁不住露出些憨憨的笑来。功夫不大,父子两个便写好了一叠福字。
第一百九十二章风雨欲来五
更新时间200991116:59:57字数:2230
除夕,是夜。胤禛命在东院正屋之中设了两席家宴,无外乎就是福晋乌拉纳喇氏,侧福晋李氏,庶福晋耿氏、宋氏,再有便是五岁的长子弘晖,七岁的长女珞蓉。难得年羹尧也来了,便令与席。
胤禛上首坐了,年羹尧打偏陪着。因有年羹尧这个外客,一应女眷坐了另一席,中间以纱幔隔了。弘晖本来与福晋同坐,可胤禛最爱他,特地唤了他上前来。弘晖长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不似胤禛年幼时清秀,倒有几分像十三阿哥胤祥。虽说屋内生了炭火,乌拉纳喇仍是怕弘晖冻着,在他银红福字锻面皮袍外又加了一袭银狐翻毛的坎肩,直把弘晖热得小脸通红。
来到胤禛身边,弘晖打了个千,朗声道:“儿子恭祝阿玛福寿安康”胤禛立时便是笑容满面,待弘晖起身,便一把将他抱在膝上,看儿子热得着实辛苦,便自己将他的坎肩脱去,又从箭袖之中取出一方帕子,细细把弘晖额上的汗拭了去。又自顾自逗弄着弘晖,直把弘晖引得呵呵直乐。这一幕,倒把年羹尧看得有些愣神。无论皇家民间,从来都是讲究父教甚严的,父待子如见仇寇,非训便是责;儿见父似老鼠逢猫,向来能避则避,几曾见过如这般亲昵胤禛看出年羹尧的惊异之色,微微收了几分笑意,道:“父子间照说就是个缘分,百年不过修得同船渡而已。对着儿子,何必生生摆出一份凶相来弘晖生于皇家,落草便是重重规矩围着,难得还有几分少年天性,我不想再拘着他。”年羹尧闻言却是一乐,道:“恕奴才妄语,奴才刚识得主子时,主子也不过总角的年纪,端得老成。”见胤禛面上露出些亦喜亦悲的颜色,年羹尧便适时住了口。
他哪里知道胤禛的心思。胤禛两世为人,活到如今,加之起来都快一个甲子,十年之前,也是半百的年岁,便再想掩饰,阅历的影子总会时不时地浮将上来,想不老成却是不得。再者,因知弘晖最终并未在史上留下显名,揣测此子大约也是夭亡的命,虽期盼着能有个不同的结局,却始终心中有些忐忑,由不得平日里更宠着弘晖一些。只是心中的这些盘算,又怎能道与他人听。
胤禛喂着弘晖吃了两口鹿脯,见他忸怩着想要回到乌拉纳喇那里,便轻抚了抚弘晖的放他去了。转目再看年羹尧时,总觉得他今日似有些不同,像是心中有事,却又遮遮掩掩地难以言表,便执杯在手,道:“这壶玉泉酒是皇上前些天赐下的,颇为难得。爷不把你当外人,今儿算是皇恩均沾。”年羹尧连忙起身一躬,道:“奴才怎敢劳主子敬酒。漫说四爷是奴才正经的旗内本主,只主子待奴才一家的恩遇,奴才便是粉身也难报万一。”胤禛闻言只一笑,示意让年羹尧坐了,才道:“话怎么说都不妨,爷看中的却是本心两个字。”
年羹尧心头一震,踌躇了一番,才道:“主子适才说奴才不是外人的话,着实让奴才羞愧。奴才心内真有一桩事体,本想禀告主子,却又不知如何张嘴。不是奴才自外于主子,确是这事儿让奴才犯了思量。”
“哦”胤禛稍扬眉头,将酒饮了,随手将酒杯放下,道:“既不自外,便说与爷听听。若是不相干的,爷只当闲话来听,若是有干系的,爷这肩头,好歹也能帮你担些个。”胤禛语气虽淡,却让年羹尧听着有股暖意。年羹尧略作思忖,便小心道:“主子如此说,更让奴才无地自容了。奴才。”叹了一声,道:“前几日,揆叙请奴才过府,言词间似有些拉拢的意思。”
“揆叙”胤禛面上如常,心中却有波澜。揆叙是明珠此子,与大阿哥胤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揆叙听闻近几年与胤禩也颇多往来。因揆叙与其兄纳兰性德一道皆以才学著称,两年前揆叙擢升翰林院侍讲学士,并担着经筵讲官的职事,风头正劲的当口。甚至有说辞言他借着在清流之中的名声暗底下为胤禩拉拢人心。可年羹尧早已是自己的人,胤禩和揆叙不会不知道罢,如今竟然挖起了自己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