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2)

“怎的不穿蓑衣?”赵懿懿趴在窗上看他,粉嫩的指尖拨弄着窗棂,垂目看着马蹄溅起的一个个小水花,“一会儿淋了雨,当心着凉。”

燕王朗朗笑了几声,侧首看她,唇角轻挑:“皇嫂忘了?前几日臣弟穿了蓑衣,在龙池边上见着皇嫂,还被皇嫂嫌难看呢。”

赵懿懿愣了片刻,才想起前几日也是下着这样的小雨,她往龙池边采摘莲蓬,遇上了进宫觐见的燕王。

燕王未撑伞,而是穿了一身蓑衣,朝她迎面行来。

朦胧细雨中,那绯袍郎君眉眼含笑,身上蓑衣往下淌着水,她玩笑似的说了句:“蓑衣太宽大了,你还是着公服好看些。”

燕王也是回了她几句话,就这么说笑着过去了。

却不想,竟还记着。

赵懿懿无奈莞尔,温声道:“不过是说说罢了。何况就算不好看,你就宁愿淋雨了?”

蔓草翻了件外衣出来,披在她肩上,赵懿懿正好有些冷,便拢了拢身上外衣,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

燕王声音清润,眸光柔和,轻声回她:“不过几步路,这会儿雨势渐弱,皇嫂放心,不妨事的。”

外边实在是冷,又看了几眼临街的里坊墙垣,赵懿懿终是缩回了车厢里头,闷声闷气交代道:“一会儿宴散了,我想回家中祖宅一趟,去隔壁问几件斫琴的事。待晚间,便不回宫了。”

燕王怔了怔,随即应道:“好。”

因是几个旧友小聚,筵席地方便定在了花厅之中。

赵懿懿甫一入内,众人便齐齐笑开,起身行礼道:“皇后娘娘终于来了,可叫我们好等。”

“今日雨势过大,不便出来,倒是我的不是。”说着,赵懿懿便由侍从引着坐下,还未等坐稳,便是一盏酒水奉了上来。

筵席主人陆灵秋笑道:“阿姐来迟了,那便罚上一杯酒可好?”

赵懿懿面含笑意应了声好,接过她手中酒盏:“既迟了,自然没有不罚之理。”语罢,她仰首将那盏酒水一饮而尽。

闻着酒气不大,然入喉时却觉烧得慌,一路从舌尖灼到了胃里。

放下酒盏,赵懿懿忍不住掩唇,偏头轻咳了两声。

陆灵秋脸上带了几分歉意,又递了盏温水给她,轻声道:“先润润嗓子吧。”

赵懿懿点点头,正伸手要去接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流淌着松竹暗纹的革靴,随着陆灵秋一声“阿兄”,她怔怔然抬起头看了过去。

是陆羡山。

陆灵秋掩唇笑道:“阿兄你也来晚了呀,那一杯酒可不够,得三杯才行!”

众人齐齐笑了起来,起哄似的赶忙拿酒盏倒了三杯酒,陆羡山无奈一笑,应了声好。

赵懿懿有些怔,虽都是幼时一道玩过的人,她却不知今日这场筵席,陆羡山也会来。纵观筵席上众人,约莫半数为女子,半数为男子,独他一人,便占去男子中的泰半风华。

她不禁忆起幼时,因叔母的缘故,陆氏兄妹时常往来赵家,祖父对陆羡山十分喜爱,曾感慨道:“有孙若此,夫何患无人矣!”

陆灵秋在旁推了推赵懿懿,笑道:“阿兄,你许久未见过赵姐姐了吧,是不是都要认不出来了?”

俩人确实有段时日未曾见过了。

却非陆灵秋所以为的两年,细细算来,不过是十数日而已。然俩人却未多言,只是顺着她的话头,各自应了一声。

互相颔首道了声好,又过片刻,人总算是来齐,府中侍婢也奉上了各种果子和点心,一一摆开在案几上,继而备了新开出来的青梅酒与茶,方才躬身退了下去。

陆灵秋成亲三载,膝下有个刚刚两岁的小孩子,正迈着两条小短腿,满花厅的打转。

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儿从身旁经过时,众人都忍不住伸手逗弄。她绕着跑了一圈,到了赵懿懿身边,也不知是跑累了,还是生出了好奇,竟是整个两手扒着太师椅的扶手,仰头看着赵懿懿。

她生得白净,五官也精致,又着一条碧色的百迭裙,活脱脱画上走出来的小仙女。

赵懿懿一向喜欢干净的小孩儿,心生几分爱怜之意,俯身伸手,将她给抱了起来,放在自个腿上坐着。

陆灵秋在一旁笑:“阿姐小心些,她皮实得很,昨儿才被她阿爹收拾过,今日又故态复萌了。”

“我瞧她挺乖的。”赵懿懿微微笑着,捏了捏小姑娘软软的脸颊,小姑娘害羞地避开,缩到了她怀里,两手紧紧抓着她暗花绫的褙子,将缘边都给揉皱了。

“姨姨。”小姑娘悄悄抬起头,小声唤了一句。

刚才一直未曾开口,这一声姨姨道唤得清晰又乖巧。

赵懿懿又逗她:“原来你会说话呀。”

小姑娘不服气:“我会我会!”

果如她阿娘所言,是个坐不住又皮实的,才在赵懿懿腿上坐了片刻,眼珠儿一转,瞧见了陆羡山后,急忙伸手道:“舅舅舅舅!”

她不会多的话,只能不断地唤人,急声催促着陆羡山过来抱她。

听她连着喊了好几回,众人忍不下去,不由道:“你快去将她抱过来罢,这声音谁受得住。”

陆羡山依言行来,朝着小姑娘伸了手,赵懿懿便微倾了倾身,将孩子递到他手中去。刚一到陆羡山怀里,小姑娘又嫌不够柔软舒服,闹腾着要回赵懿懿这儿。

陆灵秋瞪着眼,怒道:“老实些!”

被阿娘这么一吼,小姑娘缩了缩身子,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霎时不敢说话了。

府外街巷上,一列玄衣骑士策马而来,为首之人着白袍,内着绯色衬里,头束玉冠、腰系金带,骏马疾驰间衣衫翻飞,那截绯色亦是迎着风而动,引得道上行人纷纷侧目。

一场暴雨冲刷后的街巷焕然一新,骏马飞驰而过,毫无半丝黄沙痕迹,唯有那列人马的矫健身影入眼。

至一里坊腹心处,那行人猛地勒马收鞭。骏马前蹄扬起,混着远处落日余韵,马蹄上折射出屡屡金光。

见着来人,燕王顿时一怔,“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