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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懿懿着人取了两块上好的杉木板,打算斫一张琴出来。
斫琴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一张琴从选料到最终的上弦,至少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制成。
她十岁生辰时所得的那张琴,是祖父从她七岁时就开始准备的。
长安赵氏祖宅隔壁的一户人家世代斫琴,在长安城乃至整个大楚都极负盛名,祖父赵震集便时常去讨教。后来祖父斫琴时,赵懿懿在旁看了个全程,还依稀记着些内容。
她埋首画图事,肩颈相交处的弧度极为流畅,云竹几度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赵懿懿画完最后一笔,挑眉道,“有事就说罢。”
云竹犹豫了许久,咬了咬牙道:“娘娘,陛下……”
话音未落,赵懿懿忽的侧首看了她一眼,面色略有些冷。
从她的角度能清晰瞧见,皇后面容紧绷,眸光是隐隐带着暗沉的。
皇后虽未说话,云竹跟了她这么久,自然看了个分明,这是皇后不欲她再说下去的意思了。
赵懿懿收好图纸,冷着脸疾步回了内殿,阖上门后才觉得心口的绞痛缓和了些,她哑声道:“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了。”
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对他的喜欢一点一点抽离,将这些年的情愫全部收回来,那就不会再去喜欢了。
至于过往种种,她就……权当是自己鬼迷心窍好了。
早就该知道他不喜欢她的,两年多以来那若即若离的态度、高高在上的漠视,他从未加以掩饰过。可皇帝自小养成的温润,总给她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叫她误以为,他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实则细细想来,他待自己,从无什么特别之处。
哪怕她是皇后,是他的妻子。
“既然不喜欢我,干嘛又总要给我希望呢。”赵懿懿垂首喃喃道,神色间隐有些失落。
不喜欢她,干嘛不早些告诉她,偏偏等她越陷越深,越来越无法自拔时,才以那样的当头棒喝,将她从那个梦中叫醒了。
“娘娘。”云竹在外叩了叩门,想要进来,声音有些急切与担忧,“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不说了可好?”
赵懿懿清楚,云竹刚才是想劝她和皇帝和好。
她身处深宫之中,若是惹了皇帝厌弃,在这样拜高踩低的地方,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何况皇帝近来的举动叫众人知晓,他绝非外表看上去那样温润。
偶尔,赵懿懿也曾悔过,要将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从心头拔除,实在是太难了,她用力抽着丝,抽出了道道淋漓鲜血。
可只要冒出这般念头的下一瞬,她又会回想起他那日的训斥与呵令,想到满殿的宫人瞧见她的狼狈模样。
但凡一想起来,便觉得心口绞痛,痛到她几欲晕厥过去。
她自小就爱干净、爱整洁、爱漂亮,稍弄脏了些就要更衣净手,连祖母都说:“全天底下的人加一块儿,也没你好这些脸面。”
可那日,她的脸面扫了一地。
长吁一口气后,赵懿懿轻声道:“去给我拿些蜜饯过来罢,我想静一静。”
片刻,门扉再次被扣响,她以为是云竹,便道:“放在外间案几上就行了,我待会吃。”
谁知却是蔓草,温声在外边唤她:“娘娘,陛下召娘娘去紫宸殿给陛下研墨。”
赵懿懿拿着琴弦的手微顿,目光顺着半敞的窗牖、穿透院中满树梨花,望向了紫宸殿的方向。那座巍峨的殿宇,是为帝王寝殿,也是她同他第二回相见的地方。
那天她很开心,见着了心心念念的人,还得了圣人的赏赐。待顾祯登极后,她每回去紫宸殿,都是满心欢喜的。
可现在,她却对紫宸殿有了些许畏惧,只要一想到那人在那,她便觉着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住,四肢百何亦是跟着僵硬了一瞬。
研墨吗?
刚成亲时,她也想过给他研墨——祖父处理公务时,祖母便时常在旁给他研墨。
去过了几次,他客气道:“有劳太子妃,只是此事自有宫侍做,太子妃可不必来的。”
赵懿懿以为是他心疼自己,欢欢喜喜的不做了,如今才想明白,应当是嫌她在那儿碍眼吧。
可现在,为何又要她去呢?
唇瓣翕动几下,她轻声问:“研墨?”
殿外蔓草以为她这是想明白应了,忙要进来:“是呢,陛下亲派了吴内侍监过来,奴婢给娘娘妆点一番再去。”
她那只手刚碰上门板,却听她家娘娘在里头说:“去告诉他,我不想去。”
作者有话说:
顾祯:@_@皇后为什么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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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斫琴
烛火明媚,熹微的光照在顾祯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上,将他凌厉锋锐的五官柔和了三分。
吴茂站在下边,只觉腿脚发酸发软,忍不住想要抬起腿舒缓舒缓,却在瞥见皇帝清冷的侧脸时,生生忍耐住了。
皇帝正好将卷轴转动一卷,似是想起些什么,他动作稍稍顿了顿,随即又转动书卷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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