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这是——”
将将走到殿门口,身后便传来云竹的惊呼声,顾祯步子蓦然顿住。失神许久,终是按捺下心绪转过了头。
却见矮榻之上,皇后已然褪去了鞋袜,那左边的脚踝处肿得老高一片。
红肿得,比前几日还要厉害。
顾祯面色一变,阔步走了过去,沉声问她:“怎么成这样了?”他仅是伸手碰了一下,赵懿懿便又呜咽起来,不住地喊着疼。
“胡闹!”顾祯眉眼倏地阴了下来,凝着她的眸子问,“都还未好全,你今日出去骑什么马?”
赵懿懿不答。
本来就醉了,饮过醒酒汤后虽清醒些许,仍旧可以装作听不明白。
夫君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想随他出去,这是他头一回主动相邀,若是错过这一回,只怕再难有机会。
他富有四海,天下万事万物唾手可得,又怎会懂得,她这样患得患失的滋味与心境?
赵懿懿咬着唇瓣,将头深深低了下去,不敢去看他怒不可遏的眸色。
自个生了会气,她倒好,竟跟个鹌鹑似的躲起来了。顾祯深吸口气,令道:“去取药油来。”
酒液在胃里翻涌着,头脑亦是昏昏沉沉的。直至一股冰凉贴上脚踝时,她才猛地一个激灵,短暂的回过了神。
低下头去,却见得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正在自个脚踝间涂抹着。
那手指节分明,宽大得能将她脚踝圈上一圈还有富余,掌心与指腹有着薄茧,在她脚踝间摩挲时,令她略不安地皱了下眉头。
很快,她反应了过来,更是睁大了眼看过去:“陛下?”
“安分些!”顾祯拍了拍她的小腿,眉眼含戾,“朕看你这只脚是不想要了。”
殿门被人扣响,吴茂的干儿子吴南在外通秉道:“陛下、娘娘,淮安侯这会儿在殿外,想要求见娘娘。”
顾祯的动作停了停,转头看去,只见皇后衣衫凌乱,一身的醉意与委屈,还有那正被自个握在手中上药的脚踝。
怎么瞧,也不像是能见人的模样。
他遂淡声回道:“让他回去,皇后没空闲见他。”
吴南将话原原本本传给了赵维民,好声好气地将这位国丈给劝了回去。
赵维民明面上也是应了好,还叫他代向皇后问好,心中却升起了不满。
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亲自上门求见了,她竟还是摆着皇后的架子,只派了个阉人出来!怪道阿徐说连枝怕她,原来她就这么对家里人。
堂堂一个皇后,这偌大的后宫里也没个旁人,居然还笼络不住陛下的心,半分恩典都没给家里求着。
那些个宠妃,哪个不是家里跟着鸡犬升天?譬如何太妃,就她胞兄那货色竟也做了大理正。
赵维民愤愤想着,也是她自个不争气,成婚这么久都没个动静,摆谱倒是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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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着顾祯方才给自个上药的举动,赵懿懿心头又燃起了莫名的情绪。
在他塞好药瓶子,拿帕子擦拭指尖时,赵懿懿倾身将他攥住了:“陛下!”
“何事?”顾祯眉眼淡淡,峙立在那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叫她下意识攥紧了手,生怕他飞走了。
“夫……夫君。”赵懿懿终是唤出了藏在心中的那个称呼,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借着那五分醉意,不死心的、祈求般的将白日的话又问了他一遍,“夫君有没有、有没有喜欢过懿懿呢?”
作者有话说:
悄悄探头,嘻嘻~
第13章幼蚕
静谧的大殿内,充斥着她急切不安的声音,其中的哀婉之意,足以叫人心神俱碎。
夫君,夫君。
这个称呼虽早已藏在了心里,却还是她头一回,光明正大的从口中唤出来。
他明明就是她的夫君啊,为什么、为什么她只能同旁人一样,唤他陛下呢?
“夫君。”她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这两个字于顾祯来说,是极其陌生的。他只在纸上见过、偶然听旁人唤过,却从未亲身经历过。
直至手背上突兀砸落几滴滚烫时,顾祯才猛然回过了神,皱着眉头侧首看去,却见她蓄在眼中、一直未曾流下的泪水,在此刻尽数淌了下来。
在北浮山未能得到任何回应,赵懿懿本已不敢再问了的,或许是酒水可壮胆,她逐渐生出勇气,将刚才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满怀着一腔期许仰起了头。
其实她看起来很乖巧。
哪怕醉了酒,也未有过多的失态,只是锲而不舍的追问着一些话。在他看来,她如今的举动,和耍小孩子脾气没什么两样。
这句话,她从早上问到了现在。顾祯从不知道,自己这位皇后,还能有这般执拗的时候,执拗到他险些招架不住。
“朕不该叫你饮酒的。”良久,顾祯垂眸偏头避开,忽而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淡声道,“时辰不早了,醒酒汤都喝了,皇后还是早些歇下吧,明日还要回宫。”
他一如既往的柔和,就像世人所说的温润如玉,可落入赵懿懿耳中时,却叫她心尖揪得更紧了。往日能带给她安心的沉稳声音,现在却化作道道利刃刺向她。
多年来不敢问出口的问题,今日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却没能得到半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