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万历二十年,嫡皇子还未出生,朱常洛已11岁,却还没有接受正规教育。廷臣们见短期内册立无望,便纷纷疏请对常洛能按太子预教的祖制,配备一套东宫官属,教他读书,并学习为君之道。这是一种迂回的对策,他们希望造成常洛就是未来太子的声势。不过,万历二十年的预教之请很快就被神宗扑灭了。他抓住礼科给事中李献可联合六科诸臣所进的疏请将弘治年号写错了这一小节,痛斥其欺君罔上,同时,株连贬斥了大学士赵志皋、户科左给事中孟养浩等疏请预教最为激烈的11个人,使满朝文武惊骇感叹不已。
但大臣们仍不甘心,仍有不少人拼死上书,加上朱常洛确实也该启蒙教育了,因此神宗才在万历二十一年不得不下令举行预教典礼,一切仪注都与东宫讲学一样。
对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常洛很珍惜。他深知父皇对他必定多有刁难。上学后,神宗对常洛的要求,果然无礼而苛刻。按惯例,皇子的“经筵”、“日讲”,以一天的上午9点到11点开始,如遇天气过冷或过热,即传免。但常洛却必须从早上3点到5点就开始,无论多冷、多热,也不得停讲。冬天天寒地冻,神宗却常常故意不传赐暖耳、烤火炉等用具。这一切,常洛都默不作声地忍受了。在还没有被册立为太子的时候,他不想因小失大。不仅这样,他还相当注意表现自己的才华,争取人心。一次,讲官董其昌问:“如何理解择可劳而劳之这句话”常洛回答:“就是不轻用民力的意思。”讲官们都为年龄不大的皇长子能做如此准确、机智的解答,感到十分高兴,到处赞颂他勤于苦读,聪颖不凡;勤于思考,旁通大旨。守正的廷臣、言官们听说了,便更加认为“立长”的正确;神宗得知了,竟追忆起自己6岁时由张居正等大臣预教时的情景。他无可奈何地想,难道真的非册立常洛为太子不可吗
7年之后。朱常洛终于被册为太子,他的几个皇弟也同一天受封为王。此后不久,常洛又举行了冠婚礼,至此命运之神终于向他微笑了。
地位初定,朱常洛松了口气。然而不久他就发现太子的生活与想象的相距很大,他的磨难还远没有结束。
那时候,他被安排住在条件非常差的慈庆宫,并规定未奉召不得入见。慈庆宫的供奉很淡薄,不要说跟祖制的太子俸禄无法相比,就是与其他皇子比也让人感到寒酸。而更令常洛难以忍受的,是神宗其实并不维护他作为太子的地位和尊严。出阁讲学,他有浓厚的兴趣和求知欲望,但刚刚开始不到一年,便莫名其妙地给停了。册为太子后,他曾明里暗里几次表示愿意接续下来,神宗却一概不予理睬。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由于廷臣们连疏数百封,神宗才下令,在辍讲已经11年后再重新举行。这次常洛格外恭敬用心,对侍班、讲读官员一律尊称先生,赏赐酒馔。听讲回答,敏捷精妙,博得内宫处廷一片赞誉。然而一讲之后,又是莫名其妙地令停,此后再未举行过。万历三十三年十一月,常洛的选侍王氏生了皇长孙朱由校。神宗得知,反应淡漠,给了兴奋得有点失态的常洛兜头一瓢凉水。万历三十九年九月,常洛生母王恭妃长年抑郁,终于病重。常洛请求再三,才被准许探望。来到宫前,却见大门上着锁,常洛很为母亲门庭冷落而难过。此时,王恭妃患眼疾已双目失明,她用颤抖的手上下摸着常洛,哭着说:“你长这么大了,我死而无憾”母子俩抱头痛哭。王恭妃死后,大学士叶向高上疏说:“皇太子母妃病故,丧礼应从厚。”神宗未表态。众臣又上疏,这才赐谥肃靖皇贵妃。这件事,常洛一直耿耿于怀。他即位后,立即尊谥母亲为“孝靖皇太后”,并归葬定陵。
在经历了这许多事后,常洛知道自己的地位还很不稳固。而更大的危险,则在于以郑贵妃为首的反对势力,一天都没有放弃使自己的儿子福王取代他而为太子的努力。甚至连郑贵妃的父亲郑成宪、伯父郑承恩、哥哥郑国泰也都行动起来,组织人力造谣鼓吹,一心想把常洛废掉。这些活动愈演愈烈,于是就发生了明末“三案”中的头一案“梃击案”,从而使常洛的命运又一次出现了重大转折。
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傍晚,紫禁城高大建筑的屋顶上,隐隐地还有一抹夕阳的余辉。常洛已用过晚膳。明天是端午节,宫中这阵子正为节日用度做准备,他闲着无聊,想出门看看。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和一阵喊打撕扭声。宫内立刻乱作一团。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原来,刚才有一个汉子,手持枣木棍棒,悄悄闯进了他居住的慈庆宫。那时慈庆宫侍卫很少,整个宫门只有内侍李鉴一人把守。那汉子潜进来之后,先手起一棍,将李鉴击倒,迅即向前殿扑去。李鉴一看此人有对太子行凶的企图,于是没命地喊了起来。内侍韩本用闻声立刻带众役赶来,七手八脚将其擒获,并押送到驻守东华门的守卫指挥朱雄那儿,由他们暂为看管。常洛听说那汉子是想来谋害他的,禁不住一阵悚然,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终于查清这是一桩谋害案。由于案子牵扯到了郑贵妃的两个内侍庞保、刘成,所以举朝上下,议论汹汹,都指责郑贵妃一家是此案的主谋,要求查办,这意外的结果,又令常洛大吃一惊。他知道郑贵妃为“立储”的事对他十分忌恨,却没料到这忌恨竟到了要致他于死地的程度。他感到忿然。不过他清楚,自己也仅能止于忿然而已,郑贵妃朋党成群,不能不令人有所顾忌。
常洛对在以自己为漩涡中心的这桩案子里所应取的态度和做法,想了很多,却惟独没有想到郑贵妃会来求他。那时情势的发展,对郑贵妃十分不利,不仅群臣们纷纷弹劾;而且庞保、刘成也都随时可能彻底地出卖她。她接二连三跑去向神宗哭诉,但此案事出有因,干系太大,神宗也没办法,只好对她说:“到了这个地步,朕也不便硬保你,你可速去找皇太子,让他为你解脱吧”郑贵妃无奈,只好来到慈庆宫。一见常洛,跪倒便拜,慌得常洛手足无措,自己也忙跪了下来。贵妃拜罢,便哭诉冤枉,求太子救她。常洛生性怯弱,见平日不可一世的郑贵妃这副样子,十分惊恐。他极想此案能早点有个了结,于是,便命伴其读书的内侍王安代他起草令旨,要诸臣别再纠缠不休;同时启奏父皇,请令法司尽速结案,不要再株连。
他的这种做法,令神宗顾虑全消,于是在辍朝25年之后亲自出面了断此案。五月二十九日神宗下令,凶手处死;10多天后,庞保、刘成也被秘密杖死;其余有关人犯被发配边地。神宗和郑贵妃了却了一桩心事,常洛也松了一口气。
梃击案后,常洛作为太子的地位,算是彻底稳固了。由于他关键时候帮了大忙,神宗开始对他另眼相待,一应生活用度也着令大为增加。而郑贵妃,眼看废立不成,常洛继承帝位大局已定,心中十分恐惧。她深知自己对常洛多有得罪,为了将来不遭报复,便一反常态,对其加倍逢迎。她借口感激常洛的解救,不仅好话说尽,而且经常赠以钱财、珠宝,还从她的宫女中挑选了8名最美的送给常洛。这时的常洛,境况已大为改观,再也不受压抑、冷遇,所到之处,满目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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