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是这一个多月以来,韩恣行第二次和那个男人打交道了。
“傍晚时候那帮混蛋暗算我,我昏了,不知他们要带我去了哪,等我醒来,人已经在宣王的马车里了。”
韩恣行清醒以后,见到宣王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救了我?”
宣王原本闭着眼睛靠在车厢里,闻言也睁开了眼睛,斯文地微微一笑。
“韩公子怎么笃定,不是本王要抓你?”
韩恣行觉得这话挺可乐,没忍住笑了声,“我又不是傻子,被抓的罪犯能坐上您的马车?”
那要是每个人都能有这待遇,那些倾慕宣王风姿的年轻人们岂不是争着抢着犯事了?
说来也好笑,那些出身书香世家、世代簪缨的京城贵公子们大多都崇慕宣王殿下。
那些人每每在市井偶然见到宣王,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前凑,只想同宣王攀谈上几句,可惜宣王殿下实在太忙了,总是来去匆匆。
哪怕只是打个照面,也能成为那些荣幸同宣王说上几句话的公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听谁谁谁见过宣王,跟他说话了,旁人竟然还惊叹羡慕,好像和宣王说上一句话就有多了不起一样。
韩恣行一直觉得夸张,宣王再好,那也是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又不是神仙,犯不上捧那么高。
世人不过皆是附和与从众罢了,就跟有些乐师被吹得天花乱坠,一曲难求,韩恣行也曾上过当,花了重金找了门路,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听客的名额,等啊盼啊几个月,满怀期待地去听,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要是叫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们知道,他这么一个成日游手好闲的纨绔竟然同宣王打过两回交道,甚至上了宣王的马车,不知那些人再见他时会不会又换了副嘴脸。
“小舅舅你想什么,别笑了!”陆夕眠抓着韩恣行的袖子,急切地问,“然后呢然后呢?殿下说什么了?”
韩恣行低头瞥了一眼少女紧攥的手,心里觉得古怪。
她怎么这么关心宣王的事呢?
韩恣行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然后他就解释说,是路过正好碰上那伙人架着我走,因为认识我,所以就出手救了。”
——“举手之劳。”
那个男人是这么说的。
韩恣行将信将疑,盯着男人看了半晌。
薛执被怀疑也不恼,唇畔噙着笑,温声问:“韩公子有话要说?”
就这幅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叫韩恣行看在眼中,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总感觉眼前这位殿下虽然表现得很友善,但莫名地……叫人感受不到他的真诚。
上回春风阁那事,他被宣王例行问讯,那会瞧着男人总是挂着张笑脸便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韩恣行皱着眉作苦思冥想状,毫无礼数地没有回答宣王的提问。
好在宣王殿下平易近人,不会生气,不会计较。
薛执又阖了目,似乎是疲惫了。
韩恣行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他,“啧”了声。心里嘀咕着,这是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他不仅无礼,还胆大妄为地倾身前靠,竟是冲着对面的车窗伸手。
毫无预兆地,他把窗子开了个缝,人趴过去,朝外头探头。
薛执睁眼看过去,没有制止,见对方又放下窗子,冷着脸坐了回去,一副“你老实交代的模样”看着他。
薛执:“……”
他微微笑道:“韩公子怎么了?是本王这马车坐得不舒服?”
韩恣行死盯着男人,像是要给他身上盯出个窟窿,冷冷地吐字:“宣王殿下,我能问问现在几时了吗?”
“公子方才是在看天色?”薛执恍然大悟,“怎么了?”
怎么了?
韩恣行抱着肩,警惕道:“起码过了酉正,快到一更了。”
“嗯。”
薛执点点头,静等后音。
“那帮人暗算我时,连酉初都未到。”
他倒下去的时候太阳又黄又刺眼,现在却是明月高悬。
路过?哪条路啊能走那么久,还这么顺手就把他从路边捡回去了?
真是从路边救他的吗?
那些人暗算他,揍他绑他,老巢肯定离事发地不远。若是他去找人茬,肯定也要就近把人关起来。
从黄昏时分走到明月高悬,他还能被人顺路救走?
韩恣行磨了磨牙,“别告诉我那帮人打算把我带出京城,然后被回城的你恰巧碰上。”
这也太离谱了。
薛执听完他这一连串的质问,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