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鸢脸蛋通红,压抑不住兴奋,“母亲,那是御司台的正使,宣王殿下。”
陆夕眠听不清楚旁人说什么,她只能看着宣王在周围人的小心侍奉和恭维中,朝着她慢慢走近。
卫惩冲男人拱手,低声唤了句:“殿下。”
陆夕眠猛地清醒过来。
坏了,方才自己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逞强的大话,也不知宣王听到了多少。
若是其他时候,她被人戳穿倒也不妨碍,可此刻却不同。
孙氏仗着有陆府老夫人撑腰,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给她阿娘使了多少绊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能替阿娘出出气……
不要看我不要笑我不要反驳!
她的情绪全然都写在脸上,任何一个长眼的人只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尴尬和恐惧,遑论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精宣王殿下。
薛执轻轻挑眉。
小姑娘似乎不想他同她讲话。
他做错什么,叫她这么排斥?
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恶劣的想法从心底一闪而过。
既不愿,那就偏不叫她如愿。
他往前又走了两步,果然看到小姑娘的脸上闪过了惊慌失措。唇畔笑意加深,正要启唇唤她,还没张嘴,一直在他旁边嗡嗡吵闹的陆家大爷此时又惹人厌烦地围了上来。
“都傻了吗?快见过宣王殿下。”
经他提醒,孙氏与陆明鸢才从男人那张出色的容貌上堪堪回神,慌忙躬身行礼。
薛执抿了下唇,笑容浅淡。
他将视线从陆夕眠的身上挪开,逐一扫过对面众人,目光依旧温和,风度翩翩,“不必多礼。”
宣王平和亲人,十分博人好感。
陆大爷同家人解释:“今晨我到御司台,本打算碰碰运气问问情况,万没想到运气这般好,正巧遇上了殿下。殿下不嫌弃寒舍简陋,大驾光临,实乃我陆家之幸。”
陆家大爷不太聪慧,比寻常人还要更马虎些,他完全没有想过为何堂堂宣王无缘无故会愿意来到他家,他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更分辨不出薛执此举有何更深的意味。
他不会觉得惶恐不安。
只觉得这是自己求来的结果,是自己运气好。以及——
宣王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孙氏和陆明鸢也没有多想。
瞧着他们一家三口喜出望外的模样,薛执满意地勾起了唇。
戏果真是好看极了。
只是有的人看起来还是呆呆傻傻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陆夕眠身上,短促地轻笑了声,打消了同她交谈的念头。
薛执温和笑笑,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不请本王进去吗?”
众人如梦初醒,赶紧簇拥着男人进去。
陆夕眠长松了一口气,正打算也跟着进去,身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冬竹眼疾手快把她扶好,才没有跌倒。
有大人物在场,冬竹不好发作,只得忍耐,她拉起陆夕眠的胳膊,反复查看有没有被碰伤。
陆明鸢哼了声,趾高气扬地转身,跟上了孙氏。
她崇敬地看了一眼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斯文青年,又不屑地偏头,睨了一眼也跟上来、走在人群最后的女孩。
她嘲弄地冷笑,小声嘟囔:“还说自己面子大,我看也不过如此,只敢同一个小兵耀武扬威。论能耐,最后不还是要靠我父亲?一个小聋子,也不知得意什么。”
她是低声对着自己的婢女抱怨的,走在前面的孙氏和陆家大爷都没有听到,陆夕眠走在人群尾端,自然也没有听到。
薛执一脚迈过门槛,突然身子顿了顿,表情淡了下去。
陆家大爷贴得太紧,险些踩到急急停下的宣王殿下。为了躲开碰撞,他硬生生将脚尖方向扭转,自己的身子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转去,扭伤了脚,疼得脸色煞白。
哆嗦着嘴唇,也不忘对薛执嘘寒问暖:“殿下为何不走了?”
薛执低声笑笑,“这地好像不平。”
像是在为陆家大爷的脚伤做解释,全然不在意对方险些撞到他身上的鲁莽,体贴又温柔。
在会客的厅堂落了座,清离了无关人等,孙氏迫不及待直入正题。
“宣王殿下,您今日此来是为了我儿的事吗?我儿何时能归家啊?”
薛执笑而不语,低头看了一眼陆家奉上来的新茶,却并不饮用。
虽没有亲口承认,但在陆家人眼里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是和陆家大爷一同来的,必然是为了陆明灏。
陆夕眠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那些人的话她听不清,说话的人一多,用耳太久,她又有些头晕脑胀。
她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有些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