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眠心头一跳。
他的手果然伸向了她的右耳,那只听不清声音的耳朵。
白如玉骨般的手停在耳侧空中,犹豫了下,终是轻轻落了下去。
屈起的指节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她的耳骨,然后——
轻轻捏住了耳垂,指腹在那颗小痣上缓缓摩挲。
陆夕眠的脸一瞬间爆红!
魂体当然毫无实感,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耳朵被人揉捏把玩……
偏偏那只手长得十分赏心悦目,指尖流连在她白皙的小耳垂上,她心里生出一阵阵奇异的酥痒感觉。
陆夕眠捂着自己的耳朵,抱住脑袋埋进胸口,躲闪着目光,红着脸飘远了。
未等她脸颊的热意消退,宣王便收回了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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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白天又下过一场小雨,入夜后,淡淡月辉洒在空落的院中,在潮湿的青石小径上铺了一层薄薄金光。
漆黑的夜里格外安静,陆夕眠战战兢兢地藏在树后,颇为胆怯地拿眼睛瞄着不远处,静静注视那个斯斯文文地坐在石桌前饮酒的男人。
自那天宣王来探查过她的情况后,她便失去了“自由”。她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到处乱晃,只能被迫跟着宣王。他去哪,她便只能在周围徘徊。
也正因为此,她看到了些不该看的,对这个谪仙般的男子生出了些畏惧之心。
这夜,男子安静坐在月下,手执一杯青玉酒盅。
他瞧着身子有些单薄,不似陆夕眠的父兄那样魁梧,捏着杯子的瘦弱手骨向外凸着,平白叫人想起瘦骨嶙峋一词。
看似柔弱无力,可陆夕眠却知道,他昨日就是用这只手,轻而易举地将他的亲侄子扼死在了龙椅之上……
明明是他弑君,可这人却有颠倒黑白的能力,甚至于朝野上下对他的说辞无不信服,皆认定了是自始至终尽力扶植新帝的苏相又将新帝杀害,而宣王“清君侧”后,迅速稳定朝局,全身而退。
不敢再回想更多细节,陆夕眠又往树后缩了缩,她才回退半步,忽见身后走来一人。
二十多岁的男子作侍卫打扮,腰间挂着一把刺春刀,踏着夜色,大步流星走到了男人身侧。
陆夕眠这两日总见此人,知道他叫卫惩,是宣王的心腹。
卫惩开门见山道:“奏请您登基的折子已快堆满思政殿,殿下做何打算?”
话音落后,院中便陷入了寂静之中。
宣王似有醉态,半晌才动了一下,略略掀起眼皮,嗓音含着淡薄酒意笑道:“本王还未想好,叫他们先等上一阵吧。”
他那个小侄子薛元辞上位还未满两月便驾崩,如今宝座空悬,前朝乱成一团,急需一位身份尊贵又能当大任的人来稳住局面。
毫无异议,便是这位当场捉拿叛臣苏相的宣王殿下呼声最高。
卫惩捉摸不透主子的心思,他稍作犹豫,未敢妄言。
他不言不语,宣王却自说自话起来:
“你可是想问,本王筹谋数载,为何此时踌躇?”
卫惩抿唇不语,薛执笑眼弯弯,随口道:“看着那帮老家伙着急,不好玩吗?”
卫惩张了张嘴,“……嗯。”
“啧。”薛执嫌弃地看着自己木讷的下属,突然觉得兴致寥寥。
主从二人相对无言,又过了半晌,卫惩道:“药粉快失效了,陆姑娘的尸首如何处置?”
“尸首?”男人沉吟半晌,慢慢眯起眸,把目光投远,落在后面的杏花树上,“哦……差点忘了。”
藏匿于花树后的陆夕眠听到自己的名字,打起精神。
卫惩道:“可要下葬?”
宣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摆手,无所谓道:“那便葬了吧,摆在殿里也占地方。”
“葬在何处?”卫惩问。
“这种事也要本王操心不成?”男人睨他一眼,“你随便。”
卫惩抱拳答是,心里想的却是回京路上所见那幕——他们行至半途,恰与流放的队伍遇上,好巧不巧,正好看到陆夕眠险些被人凌//辱的画面。
陆家的女儿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样貌瞧着乖巧柔软,不曾想性子竟这般刚强。
那兵差满脸晦气地把人丢下,正要往回走,被他们殿下打远处一箭射杀。
殿下不叫人靠近,自己走到少女身前,沉默半晌,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盖上,然后带她回了京城。
“还有事吗?无事便回吧。”醉意上头,薛执有些困了,撑着台面站起身,晃晃悠悠就要往偏殿走。
卫惩回神,赶忙道:“殿下!陆将军与小陆将军……您如何打算?”
薛执停住脚步,微微偏头,不解地回望,“葬了便是,还要如何?”
他们回京时冤案已定,人都死了,薛元辞逼杀功臣后,将一干人等都丢到乱葬岗。
宣王回来后,把那些人又从乱葬岗里接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