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误入了歧路,坐定了监狱。但是,留了这么一颗拔不掉的钉子给对方,她觉得自己并不打了败仗。
只是,未想,这么快就被人察觉了。能察觉她心思的人,只有那该死的蔓蔓。不过,没关系,即使知道了戒指在她肚子里,他们也没有办法。
x光片出来,显示戒指在汪芸芸的胃部。
高大帅用力拍起了额头:“真被蔓蔓说中了。这可怎么办?——不如,我和君爷说,说那个戒指已经投进大海里面了,再找也别想找着。让君爷再送给白露一枚。”
姚爷冷丁丁的视线,穿过玻璃窗,戳到对面汪芸芸自鸣得意的脸上。
汪芸芸只觉忽然一阵冷,那面玻璃窗是单面的,只能从对面往她这边看,她这边看不到对面,然而,纵使如此,她仍是感觉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她自始至终最喜欢的那个男人,一见倾心的男人。被她妈称之为作孽的男人。
这个像罂粟般的男人,听说一句话,就把温明珠毁了。想当年,温明珠喜欢他也是喜欢的要死。
明知道是这样冷酷无情的男人,可她和温明珠一样,没法自拔,无可救药,只要看到他,就无比地恋上他。
如果能死在这男人的手里,她觉得死都无憾。只是这男人,定是不会这样轻易满足了她的心愿。大概是会像对待温明珠那样对待她。
她全身一阵阵打起了寒颤,肚子里像是隐隐触发了疼痛。
“她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害怕。”高大帅观察汪芸芸的神情,似乎能感觉到她内心里的惶恐。
“她不可能不知道害怕。”姚爷说。
高大帅听到他这声音转过头去看他。姚爷此时的声线像是刀子磨出来的一般,冷中透着令人更加畏惧的漠。
“姚爷?”高大帅与周围的人,都拉紧了心里的弦。
“那枚戒指是经过囡囡改装过的。指环上有锋利的地方。她吞是吞进去了。但是只要肠道蠕动。随时那些锋利的角会把肠道割破。现在这样子,想让她从肠道排出或是用胃镜取出,都是很危险了。”
姚爷这番话面无表情的话刚说完,像是应证了姚爷可怕的预言,汪芸芸在另一个室内倒了下来。
汪芸芸胃肠内大出血。最可怕的是,或许之前她已怀着让那戒指早点从她大便里拉出来的想法,吃了不少东西要促进肠道蠕动。但是,纤维物没能完全包裹住戒指,戒指的尖角一路往下,是割着肠道,一路不停大刀阔斧地出血。
这种惨烈的情景,复杂的情况,任哪个医生都束手无策。说开刀吧。这样的出血状况,是要从胃部一直到肛门都得修理。这般大的手术,没人能做。即使做了,病人也承受不起。
温凤妹只想到女儿可能最终和老公一样去蹲几年监狱,可能女儿蹲完监狱出来就老实了,结果最后听到的却是女儿自己吞了戒指命在旦夕的消息,眼前发黑,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汪芸芸死得,真叫做一个凄惨。戒指在她胃肠内每割一寸,她就得痛得在床上打滚,恨不得当场撞墙。
温家人里,任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置信。因为汪芸芸好歹是学过医学的,不会不知道吞戒指的危险。张秋燕双手合起掌来说:“这孩子,不是想自杀的吧?”
汪芸芸真没有想到自杀,充其量只是想在坐监狱之前让哪些人不好受。
一切只能说明,再专业的知识都没法弥补汪芸芸那一刹那为自己的歪念头付出的代价。这个代价,却是她只能用生命来偿还。
汪芸芸死之前,只说了句话:“让我死!”
那时,她已经痛到只能用死来解脱。
温凤妹赶到医院,看到白布盖上女儿的脸时,掀开白布用手往汪芸芸脸上猛扫:“你愚蠢不愚蠢?你是比你爸还愚蠢!你给我起来!”
在这件事上,打击最大的,要属汪少涵了。之前,他只知道父亲姐姐会坐牢。坐牢,对他来说,只是被关进个某个地方里,总之到了哪天他父亲姐姐照样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因此毫无感觉。廖舒雅死的时候,母亲不给他看。他听到消息照样没有感觉。现在,是自己的亲姐姐死在他面前。他再看不起汪芸芸都好,却也知道那是自己的亲姐姐。
汪少涵哭了,不是像父母闹脾气要东西哭,而是哭声十分悲惨,没有闹一句,只是哭,跪在汪芸芸的床边哭,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眼泪,诺诺地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温凤姊看到汪芸芸死,就想到自己的女儿了,却同时又觉得温凤妹至少幸运,有另外一个孩子,反倒显得自己益发悲催。没有心情安慰温凤妹,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找到地方自己默默地抽泣。
张秋燕见这般错乱的状况,只得打电话给温世轩求助。然而,温世轩回了老家故居处理自己大女儿的事,根本没法赶回来帮忙。就这样,汪芸芸死完第二天,匆匆火化,是要被送回老家安葬。
汪友才在拘留所里听到女儿死了的消息,没有嚷嚷着要见女儿一面,只是呐呐地和儿子一样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如果他早把女儿供出来,让女儿进拘留所里,女儿说不定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自取灭亡。
吴祈然被救回了条命,却也一辈子没法和汪芸芸离婚了,因为汪芸芸先他一步死了。按照礼俗,他将来还会被要求和汪芸芸葬在一块。想到这里,他笃定了汪芸芸那阴魂是要跟着他一生,死后都绝不会放过他。他在黑暗中不止地发抖。
可不管怎样,妞妞,却是有可能交回给吴祈然带了。
说回那枚戒指,君爷当然不可能让汪芸芸带着他送给未婚妻的婚戒进到坟墓里面。好在那枚被他妹妹改装过的戒指够硬,生命力够强,经过这样一系列变故和尸体火化后,一点都无损坏,回到了他手里。
只是长辈们,都觉得这枚戒指既然带了阴气,不好再戴。为避免这十万打了水漂,蔓蔓早已在事前做好了准备,替她哥和大嫂将珠宝店告上了法庭,得以重新得到一枚全新的一模一样的作为赔偿。
至于这枚带了阴气的戒指,珠宝店不敢要回去。君爷将它留下来,偶尔看着是觉津津有味,因为他妹妹设计出来的东西,就这样把一个贼人替法律制裁了,的确很有意思。
蔓蔓不知自己的哥在算计什么,只是觉得在这事上对自己哥有些小小的愧意,于是不遗余力来到钟树康家里帮她哥搞实验。
当妹妹的,在某方面,还是比当哥的单纯一些。
在钟老头这里,两天下来,蔓蔓与钟老头逐渐熟络了,发觉,这老头,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难以相处。钟老头,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位爷爷,都要爱安静。
常常,她跟在他后面干活,他都是一声不吭的,只有在她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出一两句声音。但这不代表,他会用一双温玉略带苛刻的眸子在她不知觉的时候,打量着她,考究着她。
“囡囡,老头子,该歇会儿了。”钟夫人每到一定时间,会进到园子里的大棚里面,催促他们休息。
蔓蔓走到水龙头底下,先冲刷脚上穿的雨鞋,以及手上的泥巴。
钟树康问老伴:“准备了凉茶没有?”
“照你吩咐,今天拿了方子去抓了药,都煮好了。”钟夫人说。
蔓蔓甩着手上未干的水珠子,被钟夫人拉着往屋里走。钟夫人边走边拿条帕子给她擦额头的汗,道:“快入夏了,天气热,你要是中暑了,我可不好向你哥你爷爷交代。我家老头子干起活来没有时间,你不能学他吃亏。”
“我爷爷来了吗?”蔓蔓抿着嘴微笑,绕开话题,问。
后来,她是听说陆老头是经常会过来这边串门的,只要钟树康不嫌朋友串门麻烦的时候。
“你爷爷前段日子来的比较多,是为了你那两个孩子的名字。不过,我家老头也出不了主意。”钟夫人这话略显前后矛盾。
蔓蔓知道钟树康是个老中医,精道的中医都是要学周易的。学了周易,等于和黄济儒一样,会学命理。想来,陆老头也是因于此来向钟树康请教孩子的取名,但是,钟树康没有作答,或许是和黄济儒一样,都推算到了什么。
仔细比较,会发觉钟树康与传闻中黄济儒的性子有些像,都是特别爱清净。不知两人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蔓蔓问起黄济儒时,钟夫人忙说:“黄济儒那种人,是谁都学不来的。况且,我家老头,与他是从无交往。他或许信命,可我家老头压根不信这东西。我家老头是无神主义。”
蔓蔓随钟夫人走到客厅时,钟树康已是坐在客厅里头,捡了大理石桌上一本中药古籍在翻着。
钟夫人进厨房转身出了,只端了一碗凉茶,对蔓蔓说:“给你喝的。”
蔓蔓接过碗,闻着碗上方的药味很清香,从碗里一点飘浮的药渣能辨出里面几味药来说:“好像有藿香,厚朴,山药,黑色的小粒是车前子吧。”
听到她这话,钟树康将眼前的药书挪开眼睛一些。钟夫人笑道:“你哥是外科医生,你家不是不喝中药吗?”
“我妈前段日子扭到腰后,我哥给让人开了中药,是钟老师开的药方吗?”蔓蔓说。
“嗯。”钟树康低应了声。
钟夫人继续替老伴说:“我记得你家以前不喝中药的。你哥厉害着,觉得中药起效太慢。这次你妈扭着腰,你哥想着药补,才来找我家老头子。”
“那我哥怎么和钟老师认识的?”蔓蔓眨着眼问这其中的矛盾。
“你哥若到我这里,更多是来和我吵架。”钟树康慢吞吞开了口。
吵架?
钟夫人又笑,向蔓蔓解释:“说的是,你哥很厉害,每次来这里,和我家老头子,因学术上的分歧,经常辩论。”
原来,她哥在钟树康心里头的厉害,是这么来的。蔓蔓在心里摇头。
“你哥既然都不怎么认同中医,你怎么会认得这么多中药?”钟夫人接着原先那个问题问她。
说明,她刚从药渣里辨认出的几味药,都是正确的。
“我小时候经常喝中药。不过是草药医生给开的。”蔓蔓告诉。
听她这句话,钟树康只是静静地翻过中药书上泛黄的一页纸。
“你小时候经常喝中药?”钟夫人却是疑惑地看着她。
“我小时候身体不大好,不过现在全好了。”蔓蔓说。
“身体哪里不好?”钟夫人是出于关心,坐在了她身边问。
这问题,蔓蔓真答不上来。据温世轩自己描述,她就是到医院检查,也没能检查出个所以然。只能说是:“就是身体比平常孩子虚弱一些,只能靠中药补补身子。”
钟夫人每天跟在老伴身边,虽然没有学医,耳濡目染,却也得到三分医生的知识,所谓身体虚弱而已不知具体病因在哪里的话,她知道是不可信的。于是再仔细打量蔓蔓两眼:“你不会是看那种草药医生,是没执照的吧?”
蔓蔓觉得好笑,笑了出声:“中医生,以前好多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何况是赤脚医生,更没有。但是,并不是都是医术不精的医生。”
“把凉茶喝了吧,不然等会儿凉了更难喝。”钟树康在这会儿插上了嘴。
蔓蔓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喝着。
说来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或许有人看见了钟老头在修生养性没有干活,给陆老头通风报信,不会儿,陆老头串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