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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其他人走后,君爷叫了陈孝义留下来。
陈孝义走回到两个领导面前,问:“陆科,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范淑霞的事一直是你在负责?”
“是的。”陈孝义望了望姚爷,说,“姚科指派我负责的。现在,她的伤已是全好了,随时可以正式归队。她自己本人也有这个请求。就不知你们领导是什么意见。”
“她自己想起了那些忘记的事没有?”君爷目光锐利地对着他看。
陈孝义在这种审视下是无处可遁,低下了眉头:“我觉得,她也不像是完全记不起来。”
果然如此。如果之前古沫没有出现是一回事,但如今都现身了,她没有理由再替古沫瞒着身份,在这个情况下,该露出的马脚必然会露出来。到底,范家不是那么可靠的人。虽说一事归一事,然这样的人,再放在自己身边,需要再考虑几分了。
姚子业背靠到椅子背上,怕同是这么想,夹眯着眼,望向做决定的君爷。
“告诉她——”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君爷缓慢且沉重地吐出,“好好养伤,队里于她的去处自有决定。”
陈孝义眉尖微蹙,却也二话不说接了这道命令。
等对方走了后,姚子业抓起了他桌上的电话筒,按了几下接通到外面:“别让任何人进陆科的办公室。”挂上话筒,他看着君爷:“你打算怎么做?”
“我答应过她,她这条命必须保到杨老太先死为止。”
姚爷沉甸甸的目光没有变:“这事不止是这样吧。”
君爷擦着额头。可以的话,陆老头等一帮人,当然都是希望古沫能再活长一些。这个愿望,他已从自己父亲爷爷那里都得到了反馈。只不过这些人,都也知道,生病不同于任何其它事情。人的寿命定然是有限的。想一厢情愿改变人生病的事是不可能的。
“想把她的命保到杨老太先死,恐怕也是不容易。”姚爷实事求是地说。
“眼下有两个法子可以走,一个是用实验用药赌一把,一个是继续采取最妥善的保守疗法,再加上手术切割。”
古沫患的是脑癌,虽然现在未有转移,但是,是切了会重生的脑瘤。从某方面而言,也没有哪个医生愿意为她冒这个风险给她开刀,毕竟她年事已高,光是麻醉已是非常冒险。主要是开刀的意义不强。
“给她开刀的话,不排除会因此扩散。”姚爷说。
“如果她想活长一些,这个刀是必须开的。”君爷毫不犹豫地说,“她的肿瘤再长,是要侵犯到脑干了。”
“你想让谁给她开刀?”姚爷直射他的眼睛问。
“不管我找谁给她开刀,这个助手肯定是要自己当的。”
姚子业听他这信誓旦旦的话,再望向他那表情,知道这事他是势在必得的,为此略微迟疑:“你,真是不打算接受她?”
“我不像囡囡和我妈,我骨子里流着终究第一是陆家的血。欢儿和我一样,秉持同一个原则。在陆家人这个标志的基础上,她其实无关紧要。若不是考虑到囡囡和我妈,对她的条件我其实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君爷的声音是从不紧不慢中透出了一股面对古沫的从容。
“囡囡很喜欢她。”姚爷垂下眼眉,像是在回想昨晚上蔓蔓在古沫家里的种种表情。
“可我不喜欢她。我想,欢儿也不会喜欢她。”君爷毫不留情说出残酷的话,“因为,她和我、欢儿一样,为达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她是个十分绝情的人。”
古沫是很绝情,为了报复,可以把亲生女儿寄养。未来,她会再为了什么目的,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既然亲生女儿都可以放别人家寄养,难保,她会做出比这更残忍绝情的事情。
姚爷叹的这长长口气,是由于这件事底下揭出来的真相,太令人唏嘘不已。陆夫人有这样的妈,说好不好,根本无法定性评价。古沫一方面执着而显得不近人情,另一方面,又不是真正想弃家人于不顾。古沫自身的矛盾,何尝不是他人对她的矛盾。
“麻醉师方面,我去找找,落实下。”姚子业说。
君爷轻轻“嗯”了声。
“对了,我听我妈说,干妈挺介意她吃不下干妈吃的东西。是不是从旁提醒干妈一下,其实她是吃药胃口不好的关系。”姚爷说。
抬起眼皮,君爷想的却是:自己妈没有看出来,他妹妹呢?是不是早已经看出来了。
他内心里为此一惊。他那聪明剔透的妹妹,或许早已什么都看出来了。
蔓蔓知道古沫吃不下东西,也不以为古沫昨晚批评陆夫人做的东西味精放太多只是由于挑剔。古沫的性子,在她眼里,甚至有点像她的两个小娃,尤其像她女儿小南南,别扭,忒别扭。古沫说的话,蔓蔓自有另一番理解。因此她不认为古沫是个不近情理的人,相反,这种人,往往其实对感情很深很珍重,只是自身能力太强,更怕会因为自己而伤到别人,为此情愿让自己孤独。
古沫有没有在吃药,是不是生病,蔓蔓只要看古管家准备的一些东西,比如量杯什么的,就可以知道了。
古管家偶尔见着她一两个目光瞟过来,再抓回去,却没有能抓着,也不知道她究竟发现没有。古管家只能想,纵使她是发现了,她藏在了心里,这令他暗暗地吃惊。
俗话说,只有适时忍耐的人,才能成得了大器。蔓蔓无疑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她看得远,看得透。古管家在想到两个小娃有这样一个妈后,顿觉古沫真心喜爱这两孩子的原因,恐怕不止表面这般单纯而简单。再说了,他都能隐约察觉出来了,古沫能看不出蔓蔓那颗七窍玲珑心吗?
叠了条丝帕,放进古沫的掌心里,古管家有些不屑地看向从门口进来的蒋母。
蒋母一路心里装好了怎么作为婆婆教训媳妇照顾孩子的话,未进门口,先声夺人喊了两句,再进来时,心想即使蔓蔓不羞愧,这个住在蔓蔓家里的客厅必也得颜面扫地,有点自知之明自动搬出去。结果,当她走进来,看见这个屋里站的坐的,各司其职,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一阵空荡荡的寂静,晾得她心头发悚。
“舅妈,舅妈,小妹妹。”东子如颗小炮弹冲进了门口,将蒋梅和蒋父都抛在了后面。
“我说东子。”陆欢伸出的手都拦不住他。
东子一溜,从他手掌间钻了过去,冲到小妹妹床边,冲着大脾气公主笑了又笑:“小妹妹,今天变得更漂亮了。”
蔓蔓汗一个:“东子,你不要总是夸她。你当哥哥的,要懂得教育妹妹。”
“我是在教育她啊。”小东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告诉她,她很讨人喜欢,以后要维持这个样子,不要学她哥四处卖萌,这种贿赂他人的坏习惯决不能学。”
陆欢看着他张大的口可以塞进半颗鸭蛋大,噎了口口水。
蔓蔓抹着面包酱的手停下来,一时同是发愣找不到话说。
“哈哈,哈哈。”坐在轮椅上的古沫笑了起来,发出连串畅快的笑声。
见这个老太太笑得那般的无齿,小东子脸蛋上起了层虾红,冲着古沫说:“你不是笑我吧?”
“我是笑,你很聪明,是顶得上几个大人了,都能说得其他人没话说。”古沫看来很喜欢这种童言无忌,伸出的手心在小东子脑瓜上摸摸。
小东子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愣是抬起小脑瓜望着她,过了片刻后,怔怔地吐出:“你长得好漂亮,比我姥姥漂亮多了。”
蒋母的脸蓦地往下黑。东子不把古沫拿去和奶奶赵夫人比,拿她来比,明摆着,三个人里面,她最差。最该死的是,别看古沫年纪高,但是,红唇白齿,五官出色,保留了年轻时大美人的风韵。
蔓蔓正琢磨着是不是找个什么借口打发蒋母走。蒋母却已按捺不住走了过来。
“蔓蔓,这是怎么回事?”蒋母问。
蔓蔓猜的到蒋母为什么来,说:“西西他已经好了,没有事。”
“没有事,那怎么会说是昨晚上着凉了呢?”蒋母揪住了话柄开始炮轰。
蔓蔓没来得及说呢,她弟弟陆欢抢着先给她挡驾:“你是说我姐没有照顾好孩子吗?如果没有,孩子能这么快病好?哪个孩子不会生病?你当年自己养孩子孩子没有生过病吗?”
蒋母被陆欢一番话堵的脸红,恼羞成怒:“你父母有教你对长辈这样说话吗?”
陆欢最讨厌这种倚老卖老的,撇撇眉:“我哪里对你不敬了?我是骂了你吗?这里这么多人听着看着,你自己两个孙子看着,你自己好意思说。”
蒋母吸气喘气,好比头牛:“好,好,我不和你们说了。总之,你们让我的宝贝孙子生病了,我信不过你们。我要把西西抱过去带。反正,你们这里有客人,蔓蔓你一人也照顾不了这么多。”说罢,蒋母的手伸进摇篮里要去抱孙子。
哪知道她一只手刚伸过去,就被人拦住了,她本以为是蔓蔓,抬起头正要吵架,对上的,却是古沫一双发着幽冷的眼睛。古沫的眼睛很美,是正宗的双眼皮,眼珠子像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乌亮中别有洞天,天生具有威仪的美,一个眼神,就能把蒋母给压下去。
“你,你这是——”蒋母的手顿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想和古沫吵,却不知怎的,对上古沫的眼睛心头发悚,“你,你是谁?”
“我是谁都好,你没有经过孩子爸妈的同意,想抱走孩子,论是谁都不会见了不管。”古沫说。
蒋母皱眉头:“我这是孩子的奶奶,怎么不能抱了?”
“那我问你,如果你婆婆要把孩子从你手里抱走,你愿意不?”
蒋母耍赖了:“如果我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好孩子,当然乐意将孩子交给婆婆带。”
“这是你自己一面的说辞,其他人都不觉得母亲没有照顾好孩子,这不显得你强词夺理毫不讲理吗?”古沫边说,边将目光放到了摇篮里两个都睁开了小眼珠的娃,“孩子喜欢粘着自己的妈,这是天性,这是谁都没法取代的母子牵绊。你非要从中阻梗,若你真心为孩子着想,也得先想想孩子的感受。”
蒋母见说说不过她,跺脚:“好吧,纵使你说的有理,但你是谁,你凭什么议论我们的家内事。再说了,若不是你住进这里的缘故,我会想到来替我儿媳分忧带孩子吗?”
蔓蔓皱个眉。
古沫倒不觉得蒋母这话是在针对她,其实底子里是在针对蔓蔓。若蒋母只是针对她倒也算了,她不和这种闲着没事喜欢找茬的女人计较,但是,如果是累及她喜欢的人,她古沫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你错了,我住在这里,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
“你说什么?”蒋母为她这话瞪大眼球,接着那手指指向她坐着的轮椅,“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
“我腿不能走,不代表我不能抱孩子,我不能喂养孩子,我两双手都好好的。”古沫一脸的沉着淡定,“要不要我们比一下,两孩子是喜欢被你抱,还是被我抱?”
蒋母气冲上来:比就比,难道她这个奶奶,会比不上一个陌生人吗?
可惜,她在两娃的印象里早已打到了低分档次。不说从没有让她抱过的大脾气公主,小西西,对她的抱同样相当反感。因为蒋母抱孩子总是一厢情愿的,压根没有考虑过孩子自己的感受。
蒋母的手刚触到孙子,小西西立马哇一声哭出来,挣扎着要脱开她的手,嚷嚷着不愿意。蒋母哄啊哄,哄不定哇哇叫的孙子,一股子怒气全往蔓蔓身上发了:“瞧,你还说他没有病,是好了。哭成这样,能说是病好了吗?”
陆欢怒瞪眼,抓起拳头,只差一拳头直接砸到蒋母那张无耻的嘴巴上。
蔓蔓一手拽住弟弟,气定神闲的:“他刚刚在床上躺着都没有哭,不然,换个人试试。”
见儿媳伶牙俐齿地驳回来,蒋母心思必须得找个能垫底的,能衬托她这个奶奶的,这时候她倒是不敢先把孩子塞进古沫怀里,因为不知古沫的底细,心思一转,主意打到了古管家的身上。
古管家见她突然把孩子塞过来,乍惊之下是有些慌措,但很快即镇定了下来。他自己都有孩子孙子曾孙子,早是养过孩子了,怎会不懂得抱孩子。小西西到了他怀里,咪咪哭的小眼珠子望到他充满慈爱笑呵呵的脸时,能感受到他有自内发对小孩子的爱意,眨巴眨巴小嘴巴,哭声蓦然停止。
见孙子进了其他人怀里,不到几秒钟哭声销声匿迹了,蒋母额头上爆出了数颗冷汗。
个个瞅着她,等着她接下去怎么做戏。
“那个,那个,她抱抱。她不是说她两个孩子都能带吗?”蒋母气喘吁吁地找台阶,拿住了古沫和大脾气公主,“让她抱南南。”
闭着眼皮的大脾气公主,俨然是听见了奶奶这话,猛地高高撅起小嘴巴:你有本事你自己抢,干嘛拿她小孩子当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