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三宫六院,要什么佳丽没有。”
赵哲笑道:“什么佳丽就算是那三宫六院加起来,又哪里比得上一个方纯明朕就算再富有,想来也不及你”
赵哲身后的太监垂着头,不动声色。
段重言斥责也斥责过了,皇帝却依旧如故,他也知道这位皇上的性子,又有些气恼又是无奈,又隐隐觉得眼皮跳,有些不祥之感,于是道:“皇上,今日为何又忽然出宫不知是有什么要事”
赵哲才又道:“哦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听闻你终于肯来光顾朕赐给你的这院子了,觉得稀罕,故而也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竟不在”
段重言无言。赵哲道:“当初赐你的时候,你还百般推让,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踏足此处了,没想到这么快变了主意,让朕猜猜,莫非你是想讨佳人欢心么”
段重言见他竟然猜到,越发叹气:“皇上若是没事,就早点回宫罢。”
赵哲瞧着他神色,冷笑道:“别又捧出你那套国事为重来压朕,纵然是坐牢也有放风的时候,你也说朕是天子,就不兴我也有喘口气的时候再说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刻板铮臣呢,还不是个好色之徒要为了博取美人一笑,作出这等前倨后恭的事来,以后朕若是跟哪个入眼的美人你可少说两句罢。”
段重言不理会,转头看向别处。
赵哲瞅着他,忍不住又笑,往前走了两步,遥望那水阁之处,颇为恋恋:“朕记得当初这里有一副好屏风,本想去看看的”
段重言道:“那也没什么好看的。”往后一退,挡在赵哲的身前。
赵哲道:“又不是去看方纯明,你怕什么”悻悻之余,转头看身后的湖水,见一对对鸳鸯嬉戏,十分自在有趣,又看自己水中倒影,形单影只,不由地叹了口气。
两人正在对峙,便听到嘻嘻哈哈的声音,隔水传来,赵哲抬头,却见湖水对面的长廊上,两个丫鬟摸样的,正前后追逐,往水阁方向跑去,前面那个手中还攥着两朵盛开的芍药花。
赵哲道:“那是谁人”
段重言道:“是伺候微臣内眷的。”
“什么内眷,”赵哲噗嗤又一笑,“你就那么怕提及方纯明的名字”说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望着那两个小丫鬟跑入水阁,心中默想:他竟连丫鬟也不如。
赵哲摇头,眼中浮现淡淡惆怅之色,既然无法靠近水阁,他便转了身,迈步过小桥,往前头那蔷薇花环绕架起的长廊上,入了里头,才觉得一阵荫凉。
赵哲看向远处,从这个方向,可以遥遥地望见前头那一片盛开的芍药花圃,大朵大朵的娇花盛放,红绯浓艳,令人望之销魂只可惜终究隔着一层,阳光下闪闪烁烁,虽是绝色,却毕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赵哲动了心事,忽然问道:“重言,你还记得当初那件事么”
段重言垂眸:“不知皇上说的是哪件。”
赵哲看一眼那宦官,见他兀自静静站在长廊边上,就道:“当初朕微服出宫,跟你在一块儿游玩巧遇到方纯明之事。”
段重言心头一沉:“臣已经差不多都忘了。”
赵哲闻言冷笑:“这话我可不信,你不是忘了,你是不敢说罢了。”
赵哲抬手,掐下一朵蔷薇,拿不着牡丹芍药,便拿蔷薇出气,指甲一掐,掐出一指头的花汁来,赵哲的目光闪烁,道:“当时她跟着丫鬟一同春游,好大的架势京城里那些公子王孙,个个垂涎,却见不得她的面我拉着你偷偷潜入内院,阴差阳错地却听到了那句话”
段重言听到这里,便将袍子一抻,跪倒在地:“皇上,若是还记恨那句话,我愿意替纯明领罪。”
赵哲淡淡一笑,扫着地上的他:“别急,你又请什么罪她说的也是真的,凡是天子,哪里不是三宫六院别说是天子,就算是寻常男人,又有几个免俗的,但凡有些条件,必要三妻四妾。她是个有志气的孤高女子,只求一心人而不愿意攀附皇族,倒是叫朕佩服,只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也不免沦入此道,她青眼看中了你,你却也是三妻四妾,她也更想来当初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罢”
段重言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宛如刀割。
当初方家小姐出游,赵哲微服私访,拉着他潜入方家的家庙,偷听了丫鬟逗引方纯明说话,所说的无非是终身之类,因当初有传言,说是方家小姐或能入宫为妃,因此无数人巴结但因纯明之前对段重言颇为青眼,因此作为纯明的丫鬟,彩鸳便在这无杂人之境问她:“倘若真的宫里来人,要小姐入宫那可怎么办,段家公子岂非是无缘了”
方纯明便斥她妄言,并不理会。
彩鸳却又道:“我也是为了姑娘着想,姑娘年纪不小了,终究要有个着落的,想来入宫也是极好的若是为妃那可是多少人盼着的大荣耀。”
方纯明本是个淡泊的性子,听了这话,却忍不住回道:“你这话我却不爱听,什么荣耀,不过是外头欢喜里面苦罢了谁又喜欢为妃的,任由他们去,我却不稀罕,岂不闻,天子薄情但凡为帝王,都是三宫六院,我才不想进那个金丝笼里去,惟愿得一心人而已”最后一句,却是极低,悄而不闻。
彩鸳笑道:“那小姐是属意段家公子了”
方纯明道:“你越发疯了,这些话由得你说无非也要由父亲做主,轮不到你我在这里私下乱说。你也打住了,佛门清净地方,你不怕菩萨听了不喜,我还要耳根清净些呢”
彩鸳忙道:“是我心急了些姑娘别怪,也仗着这儿里外都有人把守,才肯多嘴的只是,若是菩萨听到了姑娘的心意,备不住也会成全了姑娘所想呢,待会儿姑娘可要多上一炷香。”
两人在内说着,却没想到真的隔墙有耳,墙那边,年青的皇帝脸上似笑非笑,似恼非恼,旁边的段重言,欣慰之余,却又暗怀担忧。
此刻段重言听赵哲旧事重提,自然知道他心中有些意难平,于是仍跪在地上,赵哲说完后,像才发觉他仍跪着似的,便道:“你怎么还跪着起来。”亲自作势欲扶。
他的手在段重言臂上一护,段重言顺势起身:“皇上”欲言又止。
赵哲却又宛然一笑:“朕平日在宫里闷得慌,也没别的说话的人,只能跟你说些闲话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有些言差语错,你也自担待。对了,方才看那两个丫头拿着的芍药花不错,你叫人去摘两朵好的,朕好带回宫去,慢慢欣赏。”
段重言回道:“是。”抬头对上赵哲笑吟吟地双眸,微觉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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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承鹤左手抱着拂尘,右手捧着两朵芍药花,单看面庞,是极俊秀的一个年青人,又带着花,便别有一番风流气度,但却偏一身太监服侍,面容也偏阴柔冷峻了些,跟在赵哲身后进了泰福宫。
一路上赵哲都未曾开口说话,似在沉思,进宫之后,忽然站住,回头对承鹤道:“找个好看的花瓶儿,把这两枝花插起来。”